黑如乌木般的身体，被隐去了面部特征，扭曲的姿态和细致的关节，居于颜色梯度变化构成的超现实空间中……艺术家亚历克斯·加德纳隔绝了来自现实世界的噪音，用画布经营着匿名人物的演出，观看作品的人总能在其中察觉自身境遇的投射。

X美术馆冬日三联展之一的亚历克斯·加德纳个展“Goodluck/好运”，展出艺术家近六年来的作品，也是其在中国的首次个展。关于“Goodluck”这一短语，在许多语境中有着多层含义。与其说是鼓励，更强调着面对神秘不可知境遇的某种智慧或嘲讽——这倒映了从性别、种族、伦理、亲密关系等一系列变幻莫测的当代困境。作为一名美籍非裔日本血统的艺术家，亚历克斯·加德纳绘画视点的切入细腻入微。

少数族裔艺术家在当今的艺术市场早已形成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市场也早已针对非裔美国艺术家展开全面重估。蓝筹画廊如豪瑟沃斯画廊堪称非裔美国艺术家的大本营，自2016年起代理了包括杰克·惠滕、艾米·谢拉德、格伦·利贡、罗娜·辛普森和马克·布莱德福特等；卓纳画廊与克里·詹姆斯·马歇尔、阿库尼里·克罗斯比和诺亚·戴维斯展开了合作。亚历克斯·加德纳作为80后艺术家，在当今市场获得夺目的关注度，跻身洛杉矶艺术家经营的“集体新形象”艺术活动的同时，也在跳出身份标签，持续用画作探寻着人类普遍经验的表现。

加德纳的绘画风格易于辨识：他画布上的形象有着黑色光滑皮肤，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贯的浅色服饰。也许因近年的作品中荧光轮廓和光影的添加，画面多了几分暧昧氛围，肤色和身份更富流动性，也进一步增强了空间的超现实感。人物无论是运动或对谈中的，还是小憩片刻的，都因不被刻画面目失去了明确身份。艺术家对细节的过分侧重反而神似埃尔·格列柯的手或圣母像的手、十字架上的脚、米开朗基罗版的肌肉群——这一切唤回了对文艺复兴时期作品的追想。不同的是，亚历克斯·加德纳添加了暧昧和模糊，用于引导且暗示着当代问题的困顿。

视线随着古典元素的移动，沉浸于对超现实世界的片刻观赏，随即被带入了敞开式的想象之中。加德纳的作品善于捕获，或者说善于呈现那些普遍的、熟悉的、脆弱的时刻。这些神秘的躯体在温柔的拥抱和爱抚下，如电影画面被定格，而不只静谧，更使得我们总能感受到一种画外音传来对社会普遍现实的叙述。走近观看单一一幅作品，在感叹艺术家于绘画过程中对丙烯利用的纯熟技巧之外，接收到的都是一种超越族群和国别身份的熟悉情感体验。作品标题偶尔充满讽刺意味，与画面形成互文。这份戏谑似乎也表达着亚历克斯·加德纳的态度，关于如何调和忍耐力和当代困境。

X美术馆空间中这些匿名人物因面目的抹除，而实现着去个体化。亚历克斯·加德纳成功前置着人类经验的普遍性，他的具象绘画因而能巧妙包容任何可能性的理解与投射。也许可以认为，这些乌木光泽的剪影中，闪动着重重社会现实的暗涌。

编辑/史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