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青年报
现代小说有了复古的“纸质弹幕” 《繁花》原著出批注版
封面新闻 2024-01-19 22:49

文学与影视的双向奔赴,产生了令人惊喜的化学反应。2015年,金宇澄的《繁花》获得第九届茅盾文学奖。9年后,《繁花》成为2024年的现象级电视剧。近日,封面新闻记者从上海文艺出版社获悉,剧版《繁花》火了之后,他们出版的原著小说《繁花》图书版“销量提升明显”。此外,长江文艺出版社还出了一本《繁花:批注本》,目前也深受读者关注。

《繁花》批注本

《繁花:批注本》是深谙上海文化的沪上作家沈宏非,在金澄宇原著小说的基础上,对其中的方言词汇、特殊表达、重点情节加以批注和鉴赏,解构《繁花》一书的结构和细节,带领读者深入感受《繁花》的美妙世界。

对小说作“批注评点”始于晚明万历时期。由于当时小说出版繁盛,《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等深受欢迎的作品出现后,为满足大众阅读与理解的需要,小说批注应运而生。如金圣叹批《水浒》、脂砚斋批《红楼梦》,批注以独特的文本姿态占有文学的一席之地。

在现代书籍出版中,“批注本”的形式出现极少。当一个现代长篇小说也有了批注版,不得不说,让人看到《繁花》这部小说的影响力和传播力之大。在互联网时代,看小说批注版,用手触摸纸张上的批注,称得上是一种复古又新颖的“纸质弹幕”。

《繁花:批注本》的出版,做到了对“批注”这种古典形式的传承和创新,或许能激发其他文学作品的新灵感,做更多新的尝试。

除了影响力大,《繁花:批注本》的出现也与金宇澄《繁花》原著的“特殊性”有关。《繁花》的故事穿插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和九十年代之间,人物在两个时空交错叠替,金宇澄以独特的沪语和话本式表达,书写了一部上海的繁华传奇。语言的洗练、上海的地域与方言特色,让不少读者阅读《繁花》有一定的困难。

《繁花》批注本内页

对历史文化遗迹的考古作业

在《繁花》小说中,作者金澄宇围绕沪生、阿宝和小毛及其亲友描绘了二十世纪下半叶的上海,全方位扫描其物质与心灵世界,不厌其详地铺陈城市景观与日常生活物件的细节,如小说的插图所示,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沪西工厂、四十年里卢湾区的路名或某街角的变迁以及各式各样民间自制的不锈钢开瓶器等。金宇澄声称用“画笔替代伟大的相机镜头”,记录留存在记忆中的历史城市。沈宏非的批注亦步亦趋,对百科全书般浩瀚的词语一一作注,不放过一条路名、一个人名、一座商厦、一种品牌……打捞记忆,如对历史文化遗迹的考古作业。

小说第六章里梅瑞处理她母亲去香港之后留下的衣饰等物,对于服装面料、皮鞋和旗袍的款式,包括对纽扣款式的描写占了三四页(页133-136)。对这些衣饰的浓描细写不仅勾勒出梅妈的大半人生,也刻意记录市民的物质记忆。沈宏非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看热闹,多少也得有些门道。批注的作用,就是提供一些看热闹的门道。

长篇小说《繁花》最独特的地方,是创作了一套由话本、沪语、白描同构的话语体系。小说以人物对话为主要结构,却不用一个引号、问号、感叹号,不管是谁在“讲”,只留声不留痕,是作者有意为之。同时,作者金宇澄引入繁体字、不同的字体(宋体、仿宋、楷体)用作区分,仿佛是用汉字在作画。

《繁花:批注本》的批注有夹批(批在字里行间)、侧批(批在段落一侧)、段批(批在段落之末)、尾批(批在章节之末)四种。这本书为了做到既表现批注,又不影响原文的连贯阅读,正文与批注首先是以颜色区分,正文为黑色字,批注为橘红色字,模拟明代朱批颜色,同时插图考虑双色印刷;其次以字体区分,正文是宋体,批注是楷体;然后以字号区分,所有的批注字号均小于正文。侧批的标记采用实心黑点、空心黑点、实心三角形、空心三角形标记,每页几乎不重复出现。下划线用于夹批,标记某些名词对应的解释。

《繁花》批注本内页

一部沪语的转译词典

《繁花》中涉及的沪语方言极多,金宇澄在出版过程中修订数稿,已经做到最大程度上的兼顾,那些于刻画人物和情节较为关键的特色方言,沈宏非都一一做了注解,起到疏通文义的作用,如“这帮剃头乌龟(旧时上海人对理发师之蔑称,厨师叫‘饭乌龟’)”“罗宋瘪三(旧上海人这样称呼贫困白俄)”“我有空(上海话,语气否定,‘有空’即‘没空’。1990年代开始流行)”“坐于车厢中部香蕉位子(前后连接处带有弧度的面对面纵向座位)”,等等。

电视剧《繁花》沪语版和普通话版同步播出,原声带沪语版与原著小说风格最为贴切,但对于非沪语区观众,字幕则显得尤为重要。沈宏非的批注,在小说中恰如其分地扮演了“字幕”角色,《繁花:批注本》可看作是一部沪语的转译词典。

如台词“洋盘”,沈宏非批注:“上海话, 指外行、冤大头和受骗上当者 。上海开埠,十六铺码头每日货物开盘,往往给老外买家单开一个高价盘口。又做‘佯盘’。 ”

对于“霞气好,交关好”,沈宏非则批注:“两个词都是‘非常’的意思。霞气又做邪气,与交关皆淡出于当代上海话。比如1960年代,有群众批评上海交响乐团无视劳动人民,只会演奏那些‘交关响的音乐’云。”

沈宏非的文学储备也扩充着文本的体量,准确地点出某一词使用的妙处。比如书中出现“荡马路”一词,沈宏非批注道:“荡马路,即‘逛马路’,前者更多了一种无目的、无心、无拘无束的意思。”

小说中少年阿宝记忆中最重要的一幕是和蓓蒂“爬上屋顶,瓦片温热”“眼里是半个卢湾区,名已废,2011年并入黄浦区,前面香山路,东面复兴公园,东面偏北,看见祖父独幢洋房一角……东南风一劲,听见黄浦江船鸣,圆号宽广的嗡嗡声,抚慰少年人胸怀。”

金宇澄手绘彩插呈现了这一温馨场景,王家卫《繁花》剧中复原了这一幕。

沈宏非以自己年少的经验注解了“圆号宽广的嗡嗡声,抚慰少年人胸怀”这一体验,他的旁注写道:“批者少时家住黄浦江边,除了船鸣‘宽广的嗡嗡声’,还能听到港务监督在高音喇叭里厉声指挥训斥航船之喝呼,顺东南风而至,一样的胸怀,别样抚慰。”

文/封面新闻记者 张杰

编辑/崔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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