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一部18世纪末19世纪初法国乃至欧洲的社会史
北京青年报客户端 2023-10-03 20:00
对一座岛的爱是最为严峻的一种激情:它超越了血脉的跳动,穿过根和土壤,流淌出卧房的边界,奔涌过家庭薄弱的四壁…… ——菲莉丝·阿尔弗雷

一圈光华闪烁的群岛环绕着美洲的中部,它的中心地带便是约瑟芬皇后的故乡。如今的马提尼克岛是个繁华的法国省份,从理论上来讲,它和卢瓦尔-谢尔省或加来海峡一样是法国的一部分,尽管它坐落在绿松石般的加勒比海,距法国本土有数千英里之遥。这里混居着许多民族,如同一幅拼凑而成的镶嵌画,讲述了一个关于奴隶制和定居者的复杂故事。这里有非洲人和美洲印第安人,白人种植园主和取代了甘蔗田奴隶的印第安雇工,还有来自中国和叙利亚的商人。

岛上的地理环境如它的人口组成那般多种多样。整座岛屿的形状仿佛这里盛产的一种奇异的蝴蝶,树叶上随处可见它们的身影。马提尼克岛丰饶秀丽,连绵起伏的山丘中穿插着青翠的峡谷。芒果和菠萝在没有任何人力培育的环境里蓬勃生长。香蕉向着太阳膨胀变黄,面包树上沉重地挂满了胖乎乎的绿色果实。在北方,蕨类植物和兰花装点着繁茂的森林,它们与南方干旱地区的典型植被——仙人掌和灌木丛相映成趣。事实上,马提尼克岛像两个截然不同的岛屿合在了一起。靠近大西洋的这边地势陡峭,风高浪急。被加勒比海环绕的那一边则风平浪静,宛如一块柔顺光滑的蔚蓝色地毯。

马提尼克岛有一段耸人听闻的弱肉强食的历史。听说这个岛上“全是女人”的克里斯托弗·哥伦布,于1502年停靠在了“马提尼诺”(Matinino)。那时该岛的原住民,一个被称作阿拉瓦克人的美洲印第安部落已经被更加好战的加勒比人屠杀。后者和第一批到达这里的欧洲人相处得较为和平。到这里来的西方人大致可分为两类,走投无路的和有罪在身的:逃离法律制裁的犯人,厌倦了打仗的逃兵,来了就不再离开的水手。所有的新来者都惊愕地发现,这座特别的天堂里到处都是蛇。

十七世纪三十年代,法国官方宣称该岛为法国所有,殖民竞赛正式开始。人们陶醉于新世界的远大前程和在那里发现的可观财富,从遥远的地方奔来定居:法国来的最多,但也有从英格兰、爱尔兰、西班牙、葡萄牙来的,后来还有意大利。这些人里有顶着新买的或伪造的贵族头衔的冒险家,无权继承遗产于是想自己赚钱的小儿子,以及被法国政府送来的惯犯、盲流、乞丐和公娼——他们以到这里来为代价换取自由。这些新移民全是梦想家和赌徒,心中满怀希望,被重获新生的可能性迷花了双眼。

但在这些岛上是没有法律可言的。海盗和私掠者,背负着他们的谋杀、暴力和沉船的历史,主宰了殖民地的商业和军事活动。这群跨国恶棍穿着标志性的服装,身披皮马甲,戴着金耳环,手持精工打造的大砍刀,给该地区的日常生活蒙上恐惧的阴影,并在加勒比海丰富多彩的神话中写下了他们不可磨灭的名字。那时是海盗们的黄金岁月,是最朝不虑夕、动荡不安的年代。“海岸兄弟帮”的成员中,有英国人波奈特(Bonnet),他声称自己浪迹于海是为了躲避他唠叨的妻子,还有一个叫德·格拉蒙(De Grammont)的法国贵族,他在一次决斗中杀死了引诱他妹妹的人。他们与蒙巴斯(Monbars,绰号“灭鼠人”),以及“海盗们的皇帝”亨利·摩根(Henry Morgan)爵士之流纵横海上。

到了十八世纪,马提尼克岛繁荣的合法与非法贸易使它成为一块兴旺发达的殖民地。此时加勒比人几乎已经完全被消灭。一百多年前开始实行的奴隶制变本加厉,以满足对糖产量的需求,这一“白色黄金”为加勒比群岛带来的财富远超人们的预期。作为南美洲和北美洲的门户,马提尼克岛的地理位置保证了它在军事上的重要性,并为其赢得了“安的列斯群岛的明珠”的别称。岛上最大的两座城市,圣皮埃尔(Saint-Pierre)和罗亚尔堡(Fort-Royal)是“向风群岛”中最国际化的城市,是商贾、旅行家和军人的游乐场与聚会地。这也难怪在1763年与英国签订的条约中,法国人在加拿大(众所周知,它被伏尔泰蔑称为“几亩雪地”)和极富商业与战略意义的马提尼克、圣多明各和瓜德罗普等“糖岛”间会选择后者了。

约瑟芬的家族史与马提尼克岛的历史交织而不可分割。她的一位先祖,皮埃尔·贝兰·德·艾斯南布克(Pierre Belain dEsnambuc)是安的列斯群岛的法国势力奠基人。1635年,他代表路易十三占领了马提尼克岛。她的另一位先祖,奥兰治的纪尧姆(Guillaume dOrange)也是一位英勇而大胆的领袖。1640年,他保护殖民者免遭加勒比人的攻打。1674年,他在抗击试图夺取马提尼克岛的荷兰海军时也发挥了关键作用。六代人下来,这两个人的后裔——罗丝-克莱尔·德·维尔杰·德·萨努瓦(Rose-Claire des Vergers de Sannois),一个显赫的种植园家族的女儿,同约瑟夫-加斯帕尔·德·塔舍·德·拉帕热里(Joseph-Gaspard de Tascher de La Pagerie)结为夫妇。

在新娘的父亲,约瑟夫-弗朗索瓦·德·维尔杰·德·萨努瓦眼中,这门婚事可算不得是一门好亲。新郎的父亲加斯帕尔-约瑟夫于1726年抵达马提尼克岛,身上除了一纸证明他贵族身份的文书外别无长物。他的血统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他的一位姓塔舍的祖先,于1142年捐建了一所修道院,另一位祖先在1190年当过十字军。但加斯帕尔-约瑟夫自己没有什么出众的能力,在马提尼克岛也没挣下太多钱。尽管他娶了一位种植园主家的女继承人,但也没能站稳脚跟,最后靠给一些种植园当管家,凭借他强大的人脉关系讨生活。他在岛上的名声很不好——尽管他一直自诩血统高贵——他的一个准亲家(那人的儿子追求他的女儿)对和他家结亲犹豫不决,就因为“她的父亲生活放荡,风流事弄得人人皆知”。

编辑/韩世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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