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一早，门头沟区雁翅镇，与永定河山峡段河道仅隔着一条马路的雁翅水文站终于恢复了供电。站长连玉柱站在河道边，将带着蓝色泡沫板的人工浮标大力甩向河道中央，另有同事在50米处进行计时，再经过计算就能得出流速。河道边大片倒伏的玉米杆、树杈等让曾经美丽的风景变得有些满目疮痍；水位自计房内厚积的淤泥、断面高层台阶处的水位痕迹，似乎让人想见最大洪峰来时的情形：迅速增长的水位淹没一阶又一阶水尺、水位自记房开始进水到差点被淹没。
据市水文总站副主任武佃卫介绍，雁翅水文站位于北京市门头沟区雁翅镇，是永定河山峡段的重要控制站，是永定河官厅水库下游的第一个水文站。作为永定河平原段防汛抗洪抢险的前哨，其水文监测数据对于洪水预报预警，提升洪水预报预见期，支撑防汛决策具有重要作用。本轮降雨，永定河经历了自实测记录以来的第二位的洪峰，在国家防总、水利部、海河防总的统一指挥、精心调度下，在卢沟桥进行了分洪等一系列调度，最大限度的发挥了蓄洪调峰作用。而在这一过程中，留多少水、分多少水、泄多少水就需要来自上游的水流数据的支撑。“在不少自动监测站被洪水席卷、斋堂水文站失联的情况下，来自雁翅水文站完整的数据支撑就显得尤为重要。水流由雁翅到三家店需要四小时左右，因此其对于下游的防洪调度决策、预判极其重要。”武佃卫说。
连玉柱在回忆苦守的6天5夜时，用了一个词：忙而不乱。原来在于7月27日本市发布暴雨红色预警时，正在研究测洪方案的连玉柱带领队员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应急灯、对讲机、水文监测仪器等全部充好电，确保应急供电设备正常使用。同时，又储备了两次包括方便面、矿泉水等生活用品，“所以在接下来几天的断水、断电、断路、断网的情形下，我们基本能做到自给自足。”
7月30日，真正的考验来了。雁翅水文站断面水位持续升高，水流逐渐增大，19时，连玉柱先是在电动缆道拖船上用声学多普勒流速剖面仪（简称ADCP）来测验水流。连玉柱身穿救生衣，手握长柄钩，站在拖船上，抓住绳子控制ADCP测船稳定前进，另一边，队员贾祯晖在缆道上方进行手摇测船，两人配合默契，测船两三分钟走一个来回，经过数个来回后，汗水早已湿透他们的衣背。
到了31日凌晨1点30，雨量持续增大，水势起伏更加剧烈。“这时候拉船的大拇指粗细的铁索滋滋作响，船体也打横在水面上，根本划不定了。我在水文站工作了20多年，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这时，水面漂浮物突然将一根电线拉起，测船带着ADCP瞬间被打翻漂。 “神奇地是，ADCP因为回流又被冲了回来，上战场的士兵没有了枪怎么行，我当时就一门心思要把它给捞回来。”连玉柱最终将救生绳一端绑在一处电线杆上，一端绑在自己身上去捞，“可惜的是，虽然捞回来了，但仪器还是受损无法再用了。”
ADCP测流不可能了，马上改用移动雷达波进行测流。眼看迅速增长的水位淹没了一阶又一阶水尺，快要到达断面台阶最高处，水位自记房也开始进水，察觉到危险的连玉柱立刻大喊着让仍在自记房里的工作人员撤离，“最终是拉着旁边的扶梯一步一步回来的，自计房很快就差点被水淹没。太庆幸了，只有人员没事，才能保证测出数据、传出数据。”连玉柱这样总结着这几天的生死时速。
祸不单行，雷达波测流仪最终也被上流倾泄而下的漂流物击中而消失不见。最终，只能改用最原始的浮标法继续测流。“先是用天然浮标，上游冲下来的木头、铁桶之类的，之后就投我们自制的浮标。”连玉柱说，尽管有着各种先进的测流仪，但每年都会自制30至50个人工浮标，用以应付突发状况，“这回就用上了。”连玉柱回忆，在水文站屋顶通过浮标投放器往距离80米外的河道投放浮标，需要转动80圈左右的索链，“我这么壮的身体一次最多转20圈，得两个人轮流，很费劲。那一晚上，胳膊都转麻了。”
8月1日上午10：00，永定河雁翅流域迎来最大流量，测得洪峰流量1700立方米/秒，累计洪量1.84亿方，洪峰位列有实测记录（1956年）以来第一位，远超2012年“7.21”洪峰和2016年“7.20”洪峰。自7月29日8时—8月4日17时，在强降雨过程中，雁翅水文站共测验133次，完整记录了永定河卢沟桥洪峰涨落过程，并及时将数据报送至总站，而这些都是在7月30日通讯、电力、道路、供水先后全部中断，失去常规通讯手段后实现的。
连玉柱的通讯“武器”就是卫星电话。而卫星电话需要电，发电机的汽油又成了“紧俏品”。8月1日，发电机汽油消耗殆尽，水文站工作人员就去附近的加油站以及村子里打听，“加油站、村民一听说是要报水流数据，都十分支持，最终又筹集到了53升汽油支援。”连玉柱对这些汽油很宝贝，要报送前才肯启动发电机，报送完赶紧断电，“上游都等着我们的数据来决策开几孔闸、开多大，必须得保证有电。”一次，他启动发电机已经15分钟，还不见有人告之他断开，“都够报3回的时间了，我赶紧跑上去看，结果我同事说已经了拔了40多回，电话也没拔通。我接过来继续拔，竟然一下子打通了，赶紧报数。”
连玉柱还揭秘，站里的卫星电话之所以一直能保持信号不中断，还与安装了卫星接收器有关。武佃卫也表示，其他水文站未安装卫星接收器的，因为云层太厚，信号很弱，基本处于不可使用状态，“下一步我们也在考虑在更多水文站配备卫星接收器，以增强信号，保障通讯。”
摄影/马岳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解丽
编辑/彭小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