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微博上认识尧的。

我在北京，他在广州，如果不是2019年辛师去深圳办的一次讲座，可能我们也没机缘认识。认识的过程很尬很生硬，我的初衷是得到那场讲座的一些信息，偶然在微博上发现尧准备去听那场讲座，冲动之下便私信联系上了他。那之后一晃几年过去，中间因为辛师的书也有过一些交流，但是不多。直至放开后的新年，他发来几张民国时期的学生证和训导证书照片（后来知道是其祖父留下的），问我能不能修，我看了一下后回复：“纸质的都可以”。

学生证外侧覆纸后（这张覆纸前的照片损坏了）

于是照片里的那些证书通过快递到了我的手上，临发快递前他又加了一张结婚证进来。这些证书，有的已经从折痕处断裂成几小片，有的被人为剪去了某段时期敏感的图案，修复起来没太大的难度。何况之前经过陈介甫老师分享，获得了一些山西平阳生产的超薄楮皮纸和麻纸，有些双面都有文字图案等信息的文献，覆上此纸，基本看不出来痕迹。而这之前，对于双面有信息的文献，我只能依靠西文修复的无酸补书带，结实程度虽然相当，但最终呈现效果，不如覆上此纸美观。

训导证书上方的图案被人为裁切掉

训导证书上方有一大块缺口，应是被人为裁切掉了某段时期的敏感信息。我在收集多年的“破烂”纸堆里，找到一张老的厚皮纸，颜色与证书非常相近，连上面的经年纸斑都很相似。原证书上有一道陈旧折痕，即便是修整后也还会留下一定的痕迹，这时我发现我找的这张补纸上也有一道折痕，于是，我把两道折痕拼接在一起。拼接后整体看上去毫无违和感。真是天助我也。

在修复训导证书的时候，也学到了一些与以往不同的考评用语。例如学业尚勤、个性笃实、学行平稳等等，尤其是行为一栏，评语竟是“有目的，不盲从”，而我之前只会写：行为端正。

最触动我的，是那些证书上的照片。如果说修旧书时是通过留在书上的痕迹与前人交流，那么遇到有照片的简直就是升维交流，感觉更加奇妙，刷子每次经过照片我都会说声对不起的程度。

这其中一张初中学生证的证件照，呈现出一副十七岁的面孔，看到照片我愣住了，回忆一下子就切换到自己十七岁的雨季。回忆快速扫描过讲台上拥有各自风采的老师们、前排的学霸、传到后排的试卷、同桌的你、足球场上9号球衣、课桌小门板内侧写下的青涩诗文、还有我拎着暖瓶跑去晚自习一脚踩空跌到坑里的惨状……全程微笑。

回溯完毕，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腕，十七岁掉坑里时被热水烫出的伤痕已被时间修复。再抬头看照片，不禁轻轻地叹了句：十七岁，真美好。

从初中学生证，到高中学生证，到训导证书，又到结婚证，这个修复任务完成，我触摸到了一个人最最美好的青春时代。

交付前，尧对我说，他的曾祖父是在燕京大学读的医，如果发现相关的线索可以提供给他。我听闻此言好想发个柯南的表情给他并喊一句：“少年侦探团，出发！”犹豫了一下觉得未免有点太二了，会吓到人家，赶紧都删掉然后回复了一个字：“好”。抬头看到书架上有一册当初不知为何一直保留着的北大笔记本，拿下来放进了准备寄给他的包裹里。

文并供图/借纸

编辑/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