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般人的印象中,传统中国妇女始终处在被压迫的无声状态。诚然,古代女性的地位是低的,但是《内闱:宋代妇女的婚姻和生活》和《闺塾师:明末清初江南的才女文化》让我们看到女性处境的复杂性。
近日,北京大学历史学系赵冬梅教授、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张莉教授围绕江苏人民出版社“海外中国研究丛书”女性系列精选版展开对谈。分享会主要讨论了两本书:美国华盛顿大学历史系荣休教授伊沛霞的《内闱:宋代妇女的婚姻和生活》和哥伦比亚大学巴纳德学院历史系教授高彦颐的《闺塾师:明末清初江南的才女文化》。
《内闱》是海外中国妇女史研究的开山之作,揭示了宋代妇女的婚姻和家庭生活。《闺塾师》描述了江南的才女文化,展现了鲜活的女性写作、女性阅读、女性结社和女性出版。这两部书有助于读者打破刻板印象,刷新对古代妇女的认识,多角度、多层面了解宋、明代女性群像,发现一个更复杂的古代女性状态。
《内闱:宋代妇女的婚姻和生活》 伊沛霞
张莉引用女作家伍尔芙的说法:“世界的女性写作者,在试图通过自己的笔让更多的人了解不为人知的女性生活。”伍尔芙把这样的写作者视为“持微火者”。“不管是高彦颐,还是伊沛霞,她们所做的工作其实比文学更接近于‘持微火者’。此前的历史研究中,我们认为女性生活的历史就是一部暗哑的、灰暗的、充满血泪的历史,但是当我们真正地回到宋代、回到明代,我们会看到那些具体的、活生生的女性。”
《内闱》反映了宋代的女性在一定意义上拥有了更高的财产权,例如出嫁时会得到一份丰厚的嫁妆,这是父母给她的一份财产。而嫁妆跟她进入丈夫的家庭之后,仍然是归她所有、由她支配。《闺塾师》研究明代闺阁女性的文学生活。明末清初出现了女性作者出版著作的小高潮,还有一些女性结社活动,在传统上由男性所掌控的领域里出现了女性的发声。例如,有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先后娶了三位妻子,她们都喜欢看《牡丹亭》,丈夫就把三任妻子对《牡丹亭》的批注出版了,名为《吴吴山三妇合评牡丹亭》。《闺塾师》里还提到了“蕉园七子”,江南某一大户人家不同辈分的女性,在一个爱好文学的长辈的主持之下,结成文学社团,举行文学活动。
赵冬梅认为,这两本书都有一个很强烈的企图,就是要打破有关传统中国妇女始终处在被压迫、无声的状态的刻板印象。在传统社会的大规范中,女性首先是女儿、妻子、母亲。当然她可以是屏风之后的一个高参,但是所有这些都是服务于男性的。包括《闺塾师》里明末清初以作家身份示人的女性,尽管已经进入了公共领域,但是她们的写作其实还是没有出圈,仍然是“丸在盘中”——“这个弹丸在动,但是它没有出这个盘子”。
宋明理学不是铁板一块,宋和明也不一样。宋明理学除了有禁锢人们头脑的一面,宋朝特别是北宋,其实也是一个思想相对自由的时代,由此孕育了苏轼在内的诸多伟大的男性作家。而在那个时代的尾巴上,李清照孕育成长,她得到了那个时代最好的文学滋养,天分得以发挥。即使没有性别加持,她的名字依然可以进入中国文学史最重要的作家行列。
中国自古就有李清照这样的才女,比如蔡文姬、班昭、薛涛。但只有到了明末清初,才女才成群地出现,才女佳作被及时出版。《闺塾师》里列举了几个数据,1667年由王端淑编辑的《名媛诗纬》收录了大概1000名明末清初女作家的作品,1773年汪启淑编辑的《撷芳集》涉及大概2000多位清代女性作者,可见女性写作群体十分可观。赵冬梅说:“《闺塾师》会颠覆你对古代的认知。比如出版商会表明身份,让才女们给他投稿。当然他没用‘投稿’这个词,他是这样说的:如果你家里头有人写作,你可以把这个寄给谁、寄到什么地方。”
《闺塾师:明末清初江南的才女文化》 高彦颐 江苏人民出版社
放眼世界文学史,女作家的作品出现,都与经济发展相关。明末清初也不例外,社会经济发展促进了“才女文化”的繁荣。《闺塾师》研究的是明末清初经济最发达的江南地区,这里有发达的雕版印刷行业,女性受教育程度和阅读面也在扩大,加上大众读者群的出现,种种原因促成了江南才女,像草原上的蘑菇圈一样成片地出现。
总而言之,《内闱:宋代妇女的婚姻和生活》和《闺塾师:明末清初江南的才女文化》这两本书站在女性的角度看到宋、明传统女性受到的黑暗的压迫,也看到黑暗之中的光亮。
来源/北京晚报
编辑/贺梦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