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广仁:钢琴家们的领路人
北京青年报客户端 2022-03-08 13:51

著名钢琴教育家周广仁先生于3月7日16时30分于北京家中去世,享年93岁。

作为当今中国在国际乐坛上最具影响和权威的钢琴演奏家、教育家,周广仁上世纪50年代末到中央音乐学院任教。从钢琴系主任到终身教授,在近半个世纪的教育生涯中,周广仁直接培育出的专业钢琴人才达300多人,她的许多学生在国内外一系列重要比赛中屡获大奖,涌现出了逄勃、盛原、刘宁、王笑寒等一大批知名青年钢琴家。此外,她入川讲学半年,培养出了杨汉果、但昭义等一大批优秀的钢琴师资力量。周广仁对钢琴事业的执着,对钢琴后备力量的培养,堪称一部佳话。

在自己88岁生日音乐会上,周广仁曾说,“一位老师能够教出这么多好的学生是不容易的,但是这不是老师的功劳,老师只是一个带路人,他们能成为有水平的钢琴家,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成绩是归他们的,不是归我的。”但在学生们心中,周广仁因材施教的格局和智慧,和蔼可亲、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像明灯一样照亮着他们的人生路。

王笑寒:周先生挽救了我的钢琴生命

从1995年开始,钢琴家王笑寒就跟着周广仁学习。“因为我个性比较强,跟之前的老师产生了一些学习上的冲突。所以当时我是一个烫手山芋,周先生顶着压力把我接下来。”

王笑寒认为,周广仁的教学风格在非常严谨和严格的同时,会以鼓励为主,“她会给学生以很大的自由度和空间,后来我在她其他学生口里也听说她也会发脾气,很严格。我是一个主见比较强的学生,所以她给了我很大的自由度。我觉得周先生最可贵之处在于她的因材施教,她会根据学生的不同特点和素质,为学生量身定制教学内容。”

王笑寒和周广仁

由于从小就是音乐发烧友,王笑寒的曲目涉猎非常广。因此,每次参加比赛,王笑寒都喜欢自己选择参赛曲目,而周广仁都给予他极大的空间和支持。得知王笑寒参加德国ARD国际音乐大赛,周广仁非常支持。“这个比赛有四轮,很长也很难,整个比赛的曲目都是我自己选的。” 比赛到第三轮,也就是半决赛的曲目要求演奏浪漫派的重要作品,王笑寒当时特别痴迷舒伯特的《c小调奏鸣曲》,希望在比赛中演奏这首曲目。有一次上课时,周广仁对王笑寒说,“我不是很熟悉这首曲子,我给你推荐舒曼的《狂欢节》,这首曲子我演奏过很多年,很熟悉,能更好的帮助到你。”但是最终,王笑寒仍然坚持学习舒伯特的《c小调奏鸣曲》,周广仁尊重了王笑寒自己的决定。对此,王笑寒一直记在心中,满怀感恩,“我现在也是老师,非常能理解老师的感受。周先生能有这样的胸怀,能这样的换位思考,给学生空间。她作为教师的格局和智慧,现在回想起来都是不可思议的。”

虽然是德国ARD国际音乐大赛最年轻的获奖者,美国范克莱本钢琴比赛第一位演奏自己作品并获奖的选手,如今在天津茱莉亚学院担任预科部钢琴系主任,是最具实力的青年钢琴家,但王笑寒表示,在跟周广仁学习的过程中是自己学琴生涯中最困难的一段时间。“当时我的弹琴方法存在一些问题,可以说在我的钢琴学习进程中,那是个低谷期,但周先生并没有嫌弃我。她心里很清楚我弹琴的问题,但她并没有说出来,而是通过每一节课的教学和鼓励,让我更加放松增加了我弹琴的信心。她不光是我的导师,更是我的精神榜样,是我的领路人。”

盛原:周先生这辈子有音乐特别快乐,她也为音乐奉献了一生

钢琴家盛原是在中央音乐学院附中时成为周广仁的学生的,从初三到高中毕业,一学就是四年。盛原认为,四年的学习过程中,周广仁对自己最大的帮助在于“激发了我热爱音乐的潜质,能够让我非常主动的去学习,令我受益终生。”第一学期转到周广仁身边学习,盛原想在期末考试的时候弹一些自己喜欢的曲子,他从来没有跟老师提过这种要求,不知老师会不会同意自己的想法。但为了自己喜欢的曲目,盛原还是决定试一试,于是他跑到周广仁的住处,鼓起勇气对老师说自己想弹柴可夫斯基的《杜姆卡》,没想到周老师欣然答应。“这事儿这么简单?于是我又说了另一首曲子《百鸟朝凤》,老师说也可以。我简直高兴得不得了。那次见面总共就一分多钟,但对我的鼓励特别大,让我特别有学习的动力,那次考试的成绩也很好。”

在他的印象里,周广仁是个特别和蔼可亲的老师,“周老师没有一点架子,跟她聊天很容易。”在盛原看来,周广仁很少用批评的方式对待学生。“我属于特别爱学习的学生,当时脑子一根筋,也不会想到老师的感受,放寒暑假我也会去找周先生上课,那时候上课也没有学费,但周先生都会答应。我每次去找周老师,她都会非常认真的听给我弹琴,然后还会带我到她家里吃饭。”让盛原终生难忘的是,有一次考试,盛原弹《拉赫玛尼诺夫第一钢琴协奏曲》,那首曲子的伴奏非常难,盛原特别希望能让周广仁弹,“我当时觉得由老师给我伴奏特别有面子,但那时候周老师都快忙疯了,她和我商量找其他同学弹,但我执意想让周老师弹。最后她真的把这首曲子练了出来,考试的时候给我弹了伴奏。”回忆起周老师的好,盛原忍不住哽咽,“我现在做老师可能我都做不到。这件事过了几十年了,每次回想起来都特别感动。”

盛原最后一次见到周广仁是两年前,“那个时候她身体还挺好的,只是有点不太认识人了。但是见到我,她还是很高兴,跟我聊这聊那的,都是跟音乐相关的事情。我给她弹琴,她那天也兴致勃勃的上琴弹了一点东西。我觉得她这一辈子有音乐,特别快乐,她也为音乐奉献了一生。”

田佳鑫:周先生的笑容深深影响了我

钢琴家田佳鑫的启蒙老师黄佩莹是周广仁的学生,可以说周广仁是看着田佳鑫长大的。也正因为这个原因,田佳鑫从小就有机会参加周广仁的学生音乐会。

在田佳鑫看来,周广仁是一位和蔼可亲,有学识、有修养的慈祥老奶奶。“每当周先生带着我们开音乐会,她一定会非常耐心,非常细心的给我们作指导,她让我们从小就学会用钢琴去歌唱,用音乐去讲述我们心中的故事,到现在对我的影响都非常大。”

田佳鑫和周广仁

虽然从小学习钢琴,但田佳鑫选择上重点中学,而非音乐学院附中,这让周广仁认为她可能从此放弃了钢琴之路,但是周广仁并没有停止对田佳鑫的关心。田佳鑫从曼哈顿学习归来,在北京音乐厅演奏了第一场音乐会,周广仁特意到现场聆听。“周先生听完我的演奏,除了感叹我的变化和成长,表达对我的关心以外,她还鼓励我。她说要想把莫扎特这样的音乐弹好,或者弹出音乐本身的意境,需要内心足够的纯净,而且还要内心富足。她说我把莫扎特给弹活了。她鼓励我一定要坚持下去,说我让更多学琴的家庭开启了新的思路,不是说小时候关注文化课,将来就不会成为一名钢琴家。条条大路通罗马。”

周广仁给田佳鑫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她的笑容。“每一次去看周先生,她永远都是把她最和蔼、最阳光、最积极向上的这一面表现在我们面前,这个就是她的人生态度。有幸得到周先生的指导,是我一生的财富。”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田婉婷
编辑/贺梦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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