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青年报
赏读 | 陈鹏飞:冬日里的光树
作家联盟 2022-02-11 20:00

江南冬日里的树木,无非两大类,一类是仍有叶的,比如香樟和桂花,比如女贞和枇杷,若再用劲去想,也许又会叫上几个,比如桔子树和广玉兰,可终归,还是光秃秃的树木占据了绝大多数,无论是从小的记忆里,还是如今的眼面前,总能看见一个个光溜溜的主干驮着一大堆光秃秃的枝条在寒风中来回地抖。

这,不由让人想到了人生的许多情形。

《易经》上说,“乾。元亨利贞。”程颐在其《程氏易传》中这样解释:元者,万物之始;亨者,万物之长;利者,万物之遂;贞者,万物之成,分别象征一个事物的初始、成长、收获与收藏。每至冬日,树木便会把那些需要继续耗费养分的叶子们收藏起来,呈现一幅光秃秃的模样,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大智慧,它们似乎很清楚,在生命的某些时段,失去美丽的外表和婆娑的身影,不仅不可惜不可怕,而且更有价值和意义。可,这对人来说,常常有点难,有谁愿舍弃加在自己身上的那各式“绿叶”呢?

也许,人的欲望是无限的,即便某一段时间内能把握得很好,可随着情势的变化,渐渐又会生出许多新的想法,能否继续守得住初心,还真未可知。虽然人们从道理上都懂得有舍有得、知足常乐,可当真的要舍去某种东西的时候,却留恋、纠结、执迷,一句话,就是舍不得,远不像冬日里的那些光树,一进冬季,就干脆落得个干干净净。

不过,说干干净净,也不尽然,你看,那楝树上还挂着一捧一捧的小球球,尽管已有些干瘪,可它依然会吸引到你的眼球,甚至是挑着你用力跳起,揪几个下来看看玩玩;还有那柿子树上,几个红色小灯笼模样的果实零散地吊在枝头,也许是刻意留给鸟儿的,也许是无意中留作路人观赏的,寒风中的它们总会带给你一阵欣喜与暖意;更有那高大挺拔的法国梧桐,许多枝条顶梢都有蜷缩着的枯叶在抖动,似乎在向树杈间那个黑黢黢的鸟窝发去信号:来,让我们相互做伴,坚持到底,共度这寒冬。

我知道,那个鸟窝是有可能坚持到底的,而那些树叶恐怕很难,不过,这似乎并不重要,我倒乐意把这些树上的各式“残留”,看作是冬日里的坚持,认作是一种不屈的气节。人生亦当如此,在某些历程中,难免有不顺不济时,可还是应保有某些“腔调”或是最基本的自尊,哪怕算作挣扎,哪怕被批虚荣。

由此,我想起了萧衍,那位梁武帝,后期做起了皇帝菩萨,但令人敬佩的是,在叛军攻进宫殿的时候,他丝毫不乱,正襟危坐接受侯景的跪拜,甚至还责问的他浑身发抖,即便是在86岁高龄被软禁的最后岁月,仍坚持两个月未进食而坐化,这种气节,远非那位陈后主可学,在隋军攻陷自己城池的时刻,他急忙拖着两名妃子躲进了“胭脂井”,天真地以为可以相安无事,这除了给如今的江宁留下一个旅游景点外,还真让人无语。

笔端写到了旅游,在这受疫情影响已不便外出的冬日,自然回想起曾去过的黑龙江雪乡双峰林场,那一棵棵白桦林在晴朗天空和皑皑白雪的映衬下,光秃秃、齐刷刷地站立,高大挺拔,直冲云霄,有着一种昂扬向上的精气神附着在那躯干之上。站到树下,摸摸那白黑相间的桦树皮,试着摇晃一下那树上的积雪,顿觉与那树亲近了许多,更听得见一阵寒风掠过时枝条发出的呜呜声,那声音,不是怕冷,更不是颤抖,而是对施虐者的嘲讽:你又耐我何?及至五九六九,还不是河边看柳吗?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对生活中的好与坏,顺与逆,福与祸,虽然多数时候我们很难一下子看得准、看得全,但,学学这些冬日里的光树,倒是可以做到看得透、看得穿。

拋掉那些花花绿绿的叶子,赤条条地在阳光下晒晒自己,始终保持一颗向上的心,我们完全不必去祈求什么一帆风顺,不必去奢求什么好运连连,更不必去苛求什么十全十美,一切,尽到努力就好。

编辑/王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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