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导演刘岩:《王牌部队》,并非生来“王牌”
澎湃新闻 2022-01-22 15:38

刘岩出身军人家庭,十几岁从军,在军队开始从事导演工作。2010年,刘岩找到同为军人的编剧周志方,启动了一个项目的创作孵化。2013年,这个名为《爱在八月》的军旅情感故事,获得了国家广电总局首届优秀剧本扶持奖。2014年春节期间,时任南京军区文工团副团长的嵇道青,为这个剧本所触动,成为了该剧总制片人。

其后,围绕着锻造“王牌”的主题,将全剧情感从“和平时期的军人情感”扭转到“面对战争与和平,军人使命下的军人情感”的大格局上,确立了“双雄并立”的故事结构,重写了边境战争这个全剧的转折点和结构性高潮。2014年因为体制变革,项目暂缓。2019年,这个项目再次启动时,刘岩已退出现役。

这个历时十年的项目,便是如今的《王牌部队》。

“真”是王牌部队的魂

曾经的军人刘岩,如此阐述她心目中的“王牌精神”:心中有爱,追求卓越、出手必赢、高于生死,忠于祖国。“我们不渴望战争,但是时刻准备着,假如战争来临,我们的军队是一支‘召之能战、战之能胜’的、让老百姓信赖的军队。”

创作《王牌部队》,是主创们对军人的使命感和军队情感的多年浸润。总制片人嵇道青是原南京军区文工团副团长,今年军龄42年;编剧周志方是原海军政治部创作室主任,军龄31年;导演刘岩是原广州军区电视艺术中心主任,军龄34年。“剧中人与我们几乎是同龄人,我们写的就是自己曾经的军旅青春。”

采访中,刘岩聊起剧中种种来自真实军人和军旅生活的细节。《王牌部队》全片开场战地誓师的口号,“宁可前进一步死,绝不后退半步生”,就是当时边境战争的新兵、现职陆军某部的杨少将告诉她的。剧中234师的番号,也是由原型部队的番号演变而来。剧中的“生死在一起连”,是某连的连魂。

阿秀的故事,有真实生活的原型。这是当时参加边境战争的尖刀班长、后来曾任某集团军副军长的崔少将告诉刘岩的:部队凯旋时,一位战友牺牲了,归来的路上,所有战友都躲着那位战友的新婚妻子,不敢面对她,不知该如何告诉她这个消息。刘岩说:“我当时听完眼泪就下来了。”

作为真正有过军旅经历和军旅题材创作经验的导演,刘岩认为,对于军旅题材创作,尤其要注意“真实感”。

刘岩说起了真实的部队训练演习中,军人的荣誉感、胜负欲特别强。比如当年的“蓝军司令”王聚生,现在蓝军旅旅长满广志。他们面对训练、演习都是“来真的”。“这种军人之间真练真打的东西,不是靠想象出来的,它来自部队生活。”刘岩说到,以前下部队采风的时候,看到部队门口挂着四个大字:真军人来。“我当时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个‘真’字,就是王牌部队的魂。”

据悉,《王牌部队》的演习、训练、战争战斗等动作戏加起来,比重很大,占了全剧的五分之一。刘岩强调,一支王牌部队的成长,不仅是说出来的,还是练出来、战出来、打出来的。筹备时刘岩与稽道青等主创达成了共识,她对主创们说,所有演习和训练,全部按照真实氛围的战斗状态来拍:来真的。

“人物的成长靠真实的训练锻造;重要的是战争部分,一定要拍人物在战争中的恐惧、颤栗与绝望。人物在这样情境之下的蜕变和成长,才见力量。”

据刘岩介绍,该剧的动作拍摄几乎全在山野湖泊悬崖风口的场景上进行,山雨下来、海水涨潮、帐篷被大风掀开、现场人员浑身被蚊虫咬得没好地方……都是拍摄中常有的事。

也是为了真实质感,总制作人嵇道青带领制片团队,提前几年就在做各种军用武器装备、运输车辆、枪械道具的搜集和准备。更是从开拍一年前,就针对“老营房”、“军训场”的年代质感,进行了跨三个省、三个军区的选景调研,确定了四个大方向的拍摄场景。该剧美术设计郑晓锋,曾是海军老兵,熟悉军队和那个年代,很早就进入筹备。军事指导胡正纯,是原广州军区电教室主任,对于演习作战训练等等细节和流程非常专业,对军事地图、沙盘、军用武器都一一做了考究和要求。视效总监庄严经验丰富,早就对一些找不到的武器装备进行特效建模,按照年份需求进行筹备。

造型设计师陈敏正曾荣获过金马奖最佳造型设计奖,也曾在济南军区服过役,对剧中的时代熟悉。“剧中军装包括65式、78式、85式、87式、97式、99式、07式等各个时期的军装,几乎囊括了我军军装演变的编年史。另外还要分清领章、肩章、符号、作训服、常服、礼服、夏春秋冬装的穿戴要求和换装时间,这个必须符合军队换装规定,不能出错。”这对造型部门是个很大的挑战。

刘岩自述,《王牌部队》年代背景的元素都尽量做得扎实。1983年、1984年的流行歌是什么?那年上映的电影是什么?电影里的人物,对那个年代的人的影响是什么?“比如电影《佐罗》,高粱跑上火车模仿的就是佐罗动作,那个时候的男孩是看这些电影长大的;还有‘黑龙十八掌’,这是军体拳最原始的版本;那个年代是诗的年代,比如惠特曼的《自我之歌》;部队合唱《我和我的祖国》,歌曲是1983年创作的,与我们剧中的故事年代吻合;比如江南征的海鸥相机,是那个年代的品牌物件,比如‘我是海燕’的年代意像来源,比如高粱哥哥的手表桥段;比如1996年禁枪令的颁布等等,这些都是时代元素特点,播出时我们发现很多观众是很愿意去了解这些的。”

剧中有一场拍摄难度很大的戏:军嫂阿秀追火车。“这场戏对场景要求很高,为了还原年代质感,需要带蒸汽火车头、铁轨焖罐车厢、公路三者的关系,这个景全国找遍了,只有调兵山有。”总制片人嵇道青明知成本昂贵,但痛下决心,率几百号人浩浩荡荡奔赴东北。“每拍完一条,就要等火车去车站掉完头再回来,大约等40分钟我们才能继续拍,来回一共拍了三十多条。八月东北的太阳很毒,火车再开来时,演员要站在行进的闷罐里开门表演,还要时刻警惕不能掉下去。拍摄拖车的速度要与火车速度相匹配,不能快也不能慢,能够带上关系拍摄的最佳距离只有不到两公里,各个方面都需要默契配合……拍完那场戏后,摄影指导马晓波直接病倒了。”

“他们有困惑的权利,也有自我破茧的能力”

《王牌部队》中,“双雄并列”的人物设置,是戏剧结构上的亮点之一。

“没有对手和敌人,军事题材是很难做的,军人的对抗性和热血感怎么出来?”所以要建立和塑造“对手”。

高粱和顾一野是本剧两个代表人物。一个普通农民,一个军干子弟。高粱代表着部队中构成基础的那部分出身基层的指战员,顾一野则代表着人民军队中象征着专业性、职业性传承的那部分。“两人一热一冷,一繁一简,形成强烈反差。”

刘岩认为,黄景瑜对于高粱这个人物的塑造是具有自我突破的,其中一点体现在他的情感表达上。高粱的人设哭戏很多,“景瑜为了‘哭’好,在拍摄前总是主动与我沟通,讨论人物的心里依据和动机,在表演前做足了功课,他的临场爆发力好,经常会把现场的我们感染得热泪盈眶,到处找纸巾,吸溜声一片。”

有一场戏,是高粱负伤,腿部不听使唤了,医生要给他做针灸,为了真实,刘岩要求真来。躺在床上的黄景瑜没有说话,针灸师在他腿上扎了三十多针。“结束之后,他从床上颤巍巍地下来,床单上两条被冷汗浸湿的腿印儿。我才知道其实他晕针的,但咬着牙没说。事实证明,他突破了自己,做得很好,他塑造的高粱会让观众喜爱、心疼。”

在选顾一野的演员时,刘岩认为:肖战骨子里有种翩翩君子的气度,眼神干净,符合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味道。为了塑造角色,肖战提前进组参加军训体验生活,每天5:30出操,与军人同吃同练同住,烈日下高强度训练。

在剧中,顾一野和军人遗孀阿秀的情感走向上,最初剧本团队有两个方案,一个是“责任”方向,一个是“真爱”方向。刘岩更希望,“顾一野这样的人物,能让人信服地向‘爱’低头。”因此文本预留了修改的空间,“我们想,如果顾一野的演员能完成好这种从‘责任’到‘真爱’的转变,那就很幸运。”

而在确定肖战出演顾一野后,让刘岩感到欣慰的是,看了剧本的肖战,直接跟她提出了这个“责任”和“爱”的问题。“我当时觉得这个演员看到了这个人物最核心的东西。然后我问他,你觉得顾一野能爱上阿秀?他很坚定地说,可以。那天之后,我们就把文本关于顾一野和阿秀的情感全调整了。这是一种演员和创作团队的默契。”

对于《王牌部队》中军人情感的表达,刘岩认为军人的个人情感与家国情怀既紧密相连,又天然存在冲撞和博弈,“这种冲撞和博弈,呈现出来是激烈的、热血的、荡气回肠的东西,是一种升华的情感。军人是个特殊的职业,小到家,大到国,他们的情感层次是非常丰富的。从职责上讲,军人通常会把自己与国家、主权、人民、群众连在一起。军人的使命是保家卫国,是奉献牺牲。”个人情感与家国情怀两者互相呼应。

“一个青年军人的成长,情感都是一个重要的、必须面对的东西。”刘岩认为,剧中的青春情感,基本都是“在遵守纪律的前提下共同进步、共同砥砺的战友情基础上展开的”。“高粱这个人物出身贫寒,是孤儿,通过爱一个女兵,慢慢爱上奋斗的自己,爱上了奋斗中的军队集体,最终他成为一名让人尊敬的逆行者和承担者。高粱对江南征的情感与对军队的情感是一脉相承的,他对江南征有多爱,他对军队、对人民就有多爱。”

而顾一野这个人物,在成长过程中深受父亲的熏陶,自小立下雄心,要在军队建功立业。“他知识储备充足,风格迥异,极具感召力。但如何让高傲的顾一野落地,融入集体,成长为团队中的承担者?”

“在顾一野的情感成长上,我们也做了由小爱向大爱的转换,比如顾一野选择了阿秀的情感,在很大程度上混合了军人和军属、军人和百姓那种超越爱情的,包含依靠、依恋、责任、信任、亲人般的多重情感。”

除了高粱和顾一野两位男主,《王牌部队》中钟楚曦饰演的江南征这个女性角色,在刘岩看来,也十分重要。“江南征在本剧里,很多观众都是从情感戏的标准去看这个女孩,其实江南征有更多维度去解读,她很自立自强,她是一直砥砺前行的那个女兵,没有停止脚步,江南征是我军信息化建设的代表性人物,是我军向信息化、高科技发展、科技强军的观念的生动体现,她也是军中优秀女性的代表。”

采访最后,刘导总结了剧中年轻军人们的成长,几句话让记者印象深刻:“他们是朴素的、有缺点的,他们有困惑的权利,也有自我破茧的能力,他们并非生来就是王牌军人,他们要面对失去,面临生死,经历战火洗礼,经历真实的成长淬炼,穿越绝境,才能战胜自己。”

文/澎湃新闻记者 杨偲婷

编辑/崔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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