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默斯的通胀担忧早已成为现实，但在当时却未引起白宫、美联储官员和经济学界的足够重视。

早在今年2月初，美国前财政部长、哈佛大学教授萨默斯就撰文警告，美国大规模的财政刺激政策可能引发“一代人未曾见过的通胀压力”，美国需要快速调整财政和货币政策以应对通胀风险。如今，萨默斯的通胀担忧早已成为现实，但在当时却未引起白宫、美联储官员和经济学界的足够重视。

萨默斯为何能在今年年初准确预见到通胀风险？对于这一疑问，萨默斯日前接受媒体采访时回应说，“我只是对通胀形势做了直截了当地分析”。他解释说，当时他测算美国经济每月产出缺口约为300亿美元，而美国政府提议的财政刺激规模相当于每月近2000亿美元，过度经济刺激必然会带来通胀。

萨默斯认为，不能将美国通胀高企的原因完全归结于供应瓶颈，根本原因在于需求远远超过供给。他指出，美国消费者价格指数（CPI）90%的构成成分都已上涨超过3%，高于美联储2%的通胀目标；同时，美国劳工短缺严重将进一步推动薪资上涨，房价上涨的压力也将进一步传导到消费者价格指数，因此美国正面临“相当严峻”的通胀形势。

然而，拜登政府和美联储官员在今年年初都淡化了通胀风险，以帮助推动美国国会通过拜登总统提出的1.9万亿美元经济救助计划。美国财政部长耶伦在今年初多次接受媒体采访时称，美国经济面临的更大风险是新冠疫情造成的创伤，而通胀风险可控。美联储主席鲍威尔也说，财政刺激只会暂时推高通胀水平，物价不大可能持续大幅上涨。

随着1.9万亿美元经济救助计划从3月开始落地生效，美国通胀压力逐步显现，进入夏季后美国物价涨幅进一步加快。美国劳工部的数据显示，6月美国CPI环比上涨0.9%，为2008年以来最大环比涨幅；当月CPI同比上涨5.4%，也是13来最大同比涨幅。但白宫和美联储官员认为，美国物价上涨主要集中在与疫情相关的部分行业，美国通胀上升只是暂时现象，一旦供需趋于平衡通胀将会回落，被外界总结为“通胀暂时论”。

然而，从秋季到今年年底，美国通胀并未像白宫和美联储官员期待的那样出现明显回落，物价上涨从局部向整体扩散的趋势愈发明显，消费者通胀预期也有所上升。美国劳工部的最新数据显示，11月美国CPI环比上涨0.8%，同比上涨6.8%，创近40年来最大同比涨幅。自5月以来，美国CPI同比涨幅已连续7个月超过5%，显然用“暂时性”来描述美国通胀形势已不合时宜。

据《纽约时报》透露，拜登政府经济顾问误判美国通胀形势的一大原因是错误预估了疫苗接种后美国消费者行为的变化。这些经济顾问以为，美国民众在接种疫苗后会迅速回归到疫情暴发前的正常生活，增加外出就餐、休闲娱乐等服务业消费，而减少商品购买需求，从而会缓解美国整体通胀压力。但事实相反，今年夏季以来新冠变异毒株德尔塔在美国的迅速蔓延，使得许多美国民众选择继续在家网购商品，进一步推动美国商品价格大幅上涨，并对美国供应链造成巨大压力。

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委员贾里德·伯恩斯坦近期在一次演讲中表示，1.9万亿美元经济救助计划刺激了美国需求增长，但这种需求很大程度上体现在个人服务消费减少和制成品需求增加，加上疫情对运输物流的影响，使得美国通胀率持续处于较高水平。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塞西莉亚·劳斯也承认，白宫没有预料到美国供应链无法满足民众对于耐用消费品的强劲需求，一些美国港口出现货箱严重拥堵、运转效率不高。

对于鲍威尔来说，美国10月底和11月初公布的一系列通胀和就业数据才使他真正意识到美国通胀升至更高、更加持久的风险已经上升，美联储需要转变货币政策。此外，新的变异毒株奥密克戎在美国的迅速传播也可能降低人们外出工作的意愿、加剧供应链紧张和通胀问题。美联储在12月中旬的货币政策会议结束后，正式放弃了通胀“暂时性”的表述，同时决定加快缩减资产购买规模，并为2022年上半年启动加息做好准备。

美国企业研究所经济学家德斯蒙德·拉赫曼将美国高通胀归咎于美联储退出宽松货币政策过于缓慢。

早在今年年初，拉赫曼就告诉新华社记者，在大规模财政刺激和量化宽松政策的推动下，美国必然会出现经济过热和通胀压力。对于美联储最新举措能否将美国通胀率降低至2%的目标水平，拉赫曼表示质疑。他说，即便宣布加快缩减购债规模，美联储未来几个月货币政策依然宽松，经通胀调整的美国实际利率水平仍为负值，这可能会继续推高美国通胀水平和资产价格。

虽然美国消费价格普遍上涨，但商品和服务价格涨幅存在显著差异。美国劳工部的数据显示，11月食品价格同比上涨6.1%，能源价格同比上涨33.3%，剔除波动性较大的食品和能源价格后，当月商品价格同比上涨9.4%，而当月服务价格仅同比上涨3.4%。这从侧面说明，受疫情影响美国个人服务消费复苏仍相对滞后。

富国银行证券经济学家预计，随着服务价格进一步上涨，到2022年第一季度，美国CPI同比涨幅将升至约7%；等到供应链瓶颈趋于缓解后，到2022年下半年美国整体通胀将有所回落，但全年美国CPI涨幅仍将超过5%。新的一年，如何在巩固美国经济复苏和控制通胀方面取得更好平衡，对于白宫和美联储来说都是一大严峻考验。（新华财经记者 高攀 许缘 熊茂伶）

编辑/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