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1日上午9时半，因疼痛几乎一夜未睡的彭丽丽从母亲童应春手上接过一杯温水，顺势服下一片止疼片，开始在餐桌上摆放各类商品样品，上午10时，她在抖音上有一场直播带货。

32岁的肺癌患者彭丽丽，从2020年7月起在治疗间隙开始尝试直播带货。患病4年，她坚持拍摄了500余条短视频，记录自己抗癌的故事，为自己加油。她说，自己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活到60岁，“报答完恩情后，再收队”。

提前结束原定两小时的直播

彭丽丽的一个远房表舅在武汉工作，她现在就借住在表舅公司的宿舍，“直播间”设在客厅里，一张餐桌就是“工作台”，两边的壁橱里装的都是商家寄来的样品，直播中间需要临时取样品，人必须侧身挤进去。

直播开始前，彭丽丽拿出一块头巾，在自己头上包了一个漂亮的样式，“以前我是光着头直播，后来有人投诉说我‘卖惨’，我试过假发、帽子，最后觉得还是头巾方便”。

21日上午的直播原定时间为两个小时，因为这几天身体疼痛得厉害，每天只能睡两个小时，彭丽丽担心自己坚持不下来，提前专门吃了一片止疼药，“一片可以管24小时”。

虽然是假期，直播开始后，大量网友涌进直播间，很多人都不是第一次参与，彭丽丽微笑着和每一个人打招呼，一一回复了网友们对病情的关心。

等到人气渐旺，彭丽丽拿起身前的商品，开始介绍起来：垃圾袋、小夜灯等日常生活用品，她笑着现场演示；红枣、纸皮核桃、红薯干等食品，她对着镜头试吃。看到粉丝下单，她在感谢的同时，不停提醒粉丝“理性消费”。

开播20分钟后，她觉得口渴，让妈妈倒了一杯水，10多分钟后才喝一口。1小时后，她的声音嘶哑了下来，最后提前20分钟结束直播。

“没有办法，实在是坚持不住了。”脸色苍白的彭丽丽说，自己手术切除了一个肺，另一个肺上也病变了，说话时间长了难受，“止疼片也不敢多吃”。

一场直播下来，彭丽丽共卖出了近50件商品，因为单价不高，销售金额约在1200元左右，可以拿到手的钱约200元，但她仍然很开心，“往自己的梦想又近了一点点”。

在渡这辈子最难渡的劫

彭丽丽出生于湖北恩施巴东一个农村家庭，因为家境困难，她很早就在社会拼搏。2018年3月，在宁波打工的彭丽丽觉得身上疼痛，辗转多家医院后，最后在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确诊为肺癌。

为了让女儿治病，童应春和家人商议后，决定隐瞒病情，只告知她长了“肿瘤”。当年4月12日，彭丽丽做了左肺切除手术，随后做了6次化疗，但情况并无好转。她这才知道真实病情，“当时医生估计剩下的时间不超过半年”。

万念俱灰的彭丽丽一度决定放弃治疗，并试图结束生命，所幸都被家人及时发现制止。在家人的支持和鼓励下，她决定直面现状，配合治疗。

2018年4月，彭丽丽做了左肺切除手术，然后一直依靠放化疗控制病情，每个疗程21天。在彭丽丽的两只手臂上，密密麻麻都是治疗后留下的痂，而从第一次化疗开始，她就开始脱发，一头秀发变成了光头。

2019年，彭丽丽的病情出现复发，右肺上也开始出现病灶，因为无法再进行手术，目前她只能采用化疗方式控制病情。“我在渡这辈子最难渡的劫，渡过去就重生了。”彭丽丽笑着鼓励自己。

直播带货对推荐的商品负责

“来回一趟要花2000多元路费，节省下来给她可以起不少作用。”45岁的“姑姑”黄德香一边看彭丽丽直播，一边抹眼泪。

黄德香是安徽人，在广西开渣土车。2018年10月，她在抖音上无意中刷到了彭丽丽的短视频“抗癌日记”，心生同情，专程去医院探望，被她的坚强所感动，每月的大部分收入都资助了她，4年来共资助了10多万元。

依靠“姑姑”和远房表舅的资助，彭丽丽凑齐了前期治疗的20多万费用。童应春和丈夫也在蔡甸一个工地打两份工，帮女儿筹钱。

病情复发后，彭丽丽觉得不能一直成为别人的负担。此前她试过水滴筹等渠道，但募捐效果并不好。2020年7月起，她开始尝试在抖音上进行直播带货。

因为缺乏经验，她利用治疗间隙学习别人的直播技巧。记者注意到，她带货的商品主要是日常生活用品，搭配一些土特产，很多商品售价不到10元。

扣除各项分成后，她每场实际收入并不多，“最少的一场只有50元，最多时也不到千元”。依靠直播带货，她每月可以有2000多元收入。

虽然商品价格不高，但彭丽丽坚持对自己推荐的商品负责，只有自己用过的、觉得可以推荐的才会上直播间；对于食品类的商品，她坚持亲自试吃，自己因病不能试吃的，则请朋友代为试吃。

“看我直播的很多都是宝妈。”彭丽丽说，复发后，她每次做完检查治疗后就赶回家休息或直播，“我希望大家不是出于同情下单，而是这些商品真的对大家有用，那我就觉得很有成就感。”

治疗中，她经常半夜疼醒，好多人问她这么重的病为何还要直播带货，她说：“因为我太想活着，生命只有一次机会，其实每次疼痛到崩溃时我都想放弃，但过了那个劲儿以后我又觉得我还可以，还可以再坚持一下。”

出现在镜头中总是脸带笑容

直播中，彭丽丽一直带着微笑，聊起病情，面对网友质疑，她都淡然一笑：“我不喜欢‘卖惨’，而是希望给大家传递更多正能量。”

在彭丽丽的抖音账号上，她拍了500多条短视频，从2018年5月一直拍到现在，详细记录了自己抗癌的点点滴滴，堪称视频版的“抗癌日记”。这些视频也为她带来了近30万粉丝，有的视频浏览量达数百万。不直播带货时，她也会在直播间和网友互动聊天，交流抗癌心得。无论拍摄时面临着怎样的挫折和痛苦，出现在镜头中的彭丽丽总是脸带笑容，自信地和网友互动。

6月18日，彭丽丽刚做完化疗，医生让她多喝水，她强忍疼痛拍了一条几秒钟的视频，光着头的她一边笑着用吸管喝水，一边用左手比了一个“V”。这条短视频的点赞数达到51.5万，2.3万人留言，网友纷纷留言表示支持。

9月15日，彭丽丽一度感到沮丧：最新的检查结果出来，她坚持了4年的治疗方案失败了，医生建议更换新的治疗方案，高昂的治疗费用令她难以承受。为了安慰彭丽丽，童应春和“姑姑”黄德香专程赶来陪她过中秋节。在大家的鼓励下，彭丽丽希望能再一次创造生命奇迹。

“彭丽丽此前采用的治疗方案目前已经效果不明显，我们建议她采用新的治疗方案。”主治医生、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院肿瘤中心副教授张莉告诉记者。她是从2020年4月份接手彭丽丽的治疗，此前采用的是免疫+化疗方法，一度效果较好，但今年3月份病情开始出现反弹，目前肿瘤已经扩散到右肺等部位，情况非常严峻。她表示，新的治疗方案可以对病情起到一定缓解作用，但能否创造奇迹要看实际治疗情况。

2019年9月17日，彭丽丽瞒着父母，登记成为中国人体器官捐献志愿者。童应春得知后，心疼得哭了一个星期。“社会给我的帮助很大，我能力有限，希望能用这种方式回报社会”，彭丽丽说，社会各界的资助，农村合作医疗和大额（大病）保险还能报销一些费用，这些都让她感恩在心。

文/史强

摄影/刘斌

编辑/倪家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