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ing听丨全甲格斗的女“斗士”:全中国不超过十人,希望有一天走向世界赛场
北京青年报客户端 2021-09-17 20:56

从中国诗词里的花木兰,到日本漫画里的魔灵,再到美国电影里的神奇女侠、黑寡妇,在血脉偾张的战斗场景中,女性角色虽然少之又少,却都能够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她们会穿着靓丽的铠甲,挥舞着正义之剑,捍卫着人间的正义。

世界上有这么一群人,他们幻想着身着盔甲,手持大刀长矛“征服”世界,这个群体创造出了一个全新的小众运动“全甲格斗”,而小众中的小众,则是全甲格斗中的女性。

虽然全甲格斗的铠甲,远没有荧幕里女斗士的铠甲靓丽,但抱着对全甲格斗的热爱,这几个女孩子,会钻进厚重的铠甲里,手持长剑,希望有一日能够走向世界的格斗场,代表中国女性参赛。

全甲格斗的女斗士 喜欢打完后的释放感

全甲格斗,英文全名为Full Contact Fighting in Armor。是由古罗马的角斗士文化、中世纪骑士文化演变而来,最近十年这项运动在俄罗斯兴起,在乌克兰、白俄罗斯等地也逐渐壮大。在中国,全甲格斗圈普遍认为,2017年是“中国全甲格斗元年”,在新冠疫情之前,来自中国的选手组成虎贲骑士团,曾多次参加世界大赛,北京的虎贲骑士团红星队是中国全甲格斗在世界赛场上成绩最好的队伍。

白婷(化名)是红星队女队的一员,今年33岁,她的本职工作是一名室内装修设计师,每天她都会东奔西跑的出现在京城的多个工地,拿着图纸指指画画。到了周六,她就会放下图纸,拿起长剑,穿上铠甲,与队友们来一场“厮杀”。

白婷本就是个喜欢运动的女生,攀岩、滑雪、骑马、射箭等户外运动都是她的兴趣,她的一名同事也是这些户外运动的爱好者,同时又是全甲格斗的选手,于是就把白婷领进了圈子。

白婷还记得,第一次上甲,是借用一个身材稍微接近的男生的铠甲,她的直接感觉就是:“沉,闷,走不动道。”尝试着拿着武器打了几下,她感觉到呼吸急促、心跳加速,手中的长剑和对方的武器交接,发出“乒乒”的金属撞击声,兵器砍在身上的响声更响彻整个武馆,1分多钟下来,汗就像蒸桑拿一样一下就冒了出来。

“摘下头盔,脱掉盔甲的那一刻,感觉好爽。”白婷回忆着,这种释放感和打斗中的冲击力,是其他极限运动不曾带给她的。从此,她就成了全甲格斗的忠实爱好者,也成了红星队的一员。

红星女队现有的四人,女队员冯圆介绍,如果打女子团战,至少需要5个人,所以严格意义说,她们的女队现在还没凑够人。“主要是喜欢全甲格斗的女生太少了,全国男选手加起来有60多人,女生可能连10个都不到。”

冯圆是一名90后,平时的工作是翻译。虽然是女生,但她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她记得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是爷爷给她捡来的一根竹竿,爷爷用胶布把竹竿两头缠好,她就拿着当“金箍棒”把玩。

大学毕业后,手里的竹竿变成了长剑,她学习了剑道。后来偶然在网上看到了全甲格斗,感觉很有意思,但一直没有机会尝试,直到2020年底,她才在一个网友的介绍下穿上铠甲。

冯圆记得,她第一次穿上铠甲后,感觉连站起来都变得很困难,十几斤重的头盔箍在头上,头重脚轻,似乎随时都会摔倒。她跟另一名女队员打了1分30秒,发现好多动作受铠甲限制,做不出来。后来她回看录像,感觉自己的动作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而且身子一直在后倾。“这就是因为甲太沉,而自己的核心力量不够,所以总是摇摇晃晃。”

尽管如此,冯圆还是爱上了这项运动,她觉得穿着盔甲打下来是一种释放,或许这就是她小时候舞刀弄棒时所追求的天性。

女选手铠甲与男生无差别 一套甲大约70斤重

第一次上甲比赛之后,冯圆还是有点失望,此前,她已经身穿海绵软质护具练习了一个多月,觉得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但真正穿上铠甲的那一刻,她发觉一切都跟自己的想象不一样。“感觉白练了,都得重新来。”队友们告诉她,穿铠甲就好像穿鞋,穿着穿着就习惯了。后来她发现果真如此,多次尝试后,她能够找到身穿铠甲打斗的一些窍门,感觉活动也不再那么受限,而且随着体能训练的提高,操控铠甲也更自如。

全甲格斗,最关键的装备是那套铠甲。规则要求选手身穿13到17世纪的史实复原盔甲装备来保护自己,在比赛时,裁判会对铠甲进行审核,如果不符合史实,或者无法做到全面保护,就无法上场比赛。因此,女生的铠甲和男生的几乎一样。

“不存在电影里那种性感的比基尼甲,那种就是Cosplay,拍照可以,不能实战。”冯圆说,很多人可能被影视剧中的铠甲误导了,以为穿上铠甲还能做各种花哨动作,甚至在马背上一跃而起,制作铠甲的师傅告诉她,那些其实是影视道具的“演武甲”,比Cosplay的道具更真实些,但完全没办法实战。

全甲格斗的铠甲都强调实战保护性,冯圆的铠甲约70斤重,腿部、脚部铠甲以及头盔是她从体型较矮小的男队友处收来的,胸甲裙甲是找专业师傅定做的,一套下来也花了两万多。她笑称自己这是“高端套装”。

队友白婷的铠甲也是如此,除了收了个全新二手肩甲外,还花费19000块钱,量身定做了一套哥特式的铠甲。不过这套甲定做了一年多,至今没有完成。主要是因为疫情影响,优质的钛金属进不来国门,因此影响了进度,她现在只能用别人的甲跟自己已定做好的甲混搭。

白婷介绍,男女选手的铠甲重量相差不大,唯一的差别可能是女生整体身量小一些,用的甲片会稍微小一点,但考虑到女性本身的力量与男性有很大差别,女生穿上铠甲以后的负重压力可能比男生还要大。

女子比赛更强调技术 全甲格斗危险系数并不高

由于性别导致的体能差异,女生全甲格斗选择长剑作为兵器的居多,主要是因为长剑属于最少出现近身肉搏的一对一项目,比赛结果以打点记分的方式得出。因此,相对来说,女选手的打法更加好看,比较强调技术,例如招式、脚步等等。

中国目前的全甲格斗还都处于业余阶段,即便是水平较高的一些男选手,也都有本职工作,全甲格斗的训练一般都是集中在周六,大家会聚在一起,演练上甲后的技术或者多人作战的战术。

在全甲格斗中,除了长剑这种以点数判定输赢的方式外,还有的项目以“第三点着地(双腿以外部分)”算输。一对一项目一个回合是1分30秒,多对多的“团战”则以全部击倒对手,或所剩人数为对手三倍为获胜。目前,由于全甲格斗还是非常小众的运动,女选手很少,因此她们也都没有参加过团战。

相对来说,这些项目对体能和力量的要求就更高了。在男选手的“团战”中,摔法成了最有效的能够杀伤对手的技术,但这对于女选手来说,难度比较大。“你要穿着70斤的甲,然后把一个跟你体重差不多,同样也穿着70斤甲的人摔倒,这要么是双方力量悬殊很大,要么是有摔跤基础技巧,否则很难办到。”白婷说,即便是女选手,力量优势也仍会在比赛中明显的体现出来,所以体能、爆发力等等也仍旧是重要的训练项目。

白婷和冯圆都选择打长剑,跟以上几个因素有关,同时也是为了避免自己受伤。白婷此前练体育,后来又参与很多户外运动,身上有一些老伤,她选择长剑也是为了保护自己,避免伤病复发。为此,她还瞒着家里人,父母至今不知道她已经是一个全甲格斗女选手。

在冯圆看来,全甲格斗的危险系数没有外界看起来那么高。因为有铠甲的全副武装,要被刀剑砍伤几乎是不可能的。全甲格斗的武器限制重量在一公斤以内且不得开刃,武器的尖必须处理成20毫米直径的圆弧。在格斗中严禁使用刺击动作,禁止攻击脊柱、后颈,禁止反复击打同一部位。

此前在国际大赛上,会出现极个别重伤情况,而一旦出现类似问题,国际协会一定会修改规则,避免伤病出现。比赛中,也会有多个裁判随时注意选手的铠甲,一旦出现掉落或翻起的问题,就会暂停比赛。

在比赛中出现的更多伤病情况是拉伤、崴脚等情况,但这种情况其实在任何项目中都经常出现。“打篮球崴脚、戳手指或者上篮摔下来骨折的情况还都很多,足球比赛也经常会有断腿的情况。”冯圆说,外界看来拿着大刀长矛的又砍又打,兵器敲在铠甲上响声巨大,但其实身体上几乎感觉不到什么疼痛。

白婷和冯圆身上都有一些参加全甲格斗的伤痕,不过都是一些青紫的淤伤,她们都觉得这是“小事”。而且,很多淤伤她们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留下来的。“有时候都不知道疼,训练完了才发现这里青了一块,其实并不是被武器击打导致的,很多都是被铠甲的边缘硌到了。当然,要是打起‘团战’来,就算是真的被武器打疼了,当时肾上腺素那么高,自己也觉不出来。”白婷说,在她看来,全甲格斗比此前自己接触的骑射要安全多了,毕竟全甲格斗的对手是人,而骑射则需要驾驭马匹,“与人比赛随时可以停,马可未必那么听话了。”

渴望与各国女选手一较高下 希望更多人来体验并参与其中

红星队女队虽然人数还不够,但已经是国内仅有的全甲格斗女子团队了。不过,这个团队组建以来,参加的比赛寥寥。

其中一个原因是国内全甲格斗的女生太少了。有一次她们去参加比赛,一共只有4个女选手,其中3个都是红星队的。“感觉跟训练差不多,大家非常熟悉,打起来也知道彼此的套路和实力,完全就成了‘窝里斗’了。”白婷笑着说。

世界上水平最高的全甲格斗选手几乎都来自东欧,尤其是俄罗斯和乌克兰这种被网友称为“战斗的民族”的国家。在那里,有很多全甲格斗的职业俱乐部,他们有男队也有女队,都是职业选手,依靠比赛赚取收入。

在全甲格斗领域,有两项赛事最出名,一个是全世界竞技水平最高、强度最大的Dynamo Cup;另一个则是参赛范围最广、报名国家最多的Battle of the Nations(简称“诸国之战”)。这两项赛事就好像是足球场上的欧洲冠军杯和世界杯。

中国的全甲格斗在世界舞台上并不能进入前列,尽管有个别选手曾经拿到过名次,但整体来说没有优势。至于女队的实力如何,则根本无法判断,因为国内只有红星女队一支,而且她们组队后就爆发了新冠疫情,全都不能出国比赛,因此根本无法判断整体实力。

如果有机会出国比赛,想不想上场与对手一决高低?听到这个问题,冯圆提高了音量说:“当然想了。”她一直盼望着能有机会出国比赛,她觉得虽然中国全甲格斗整体水平不算高,女选手的成绩如何,还是要由比赛结果判定。虽然直观感觉上,东方人相比西方人在人种方面有先天的体能差距,但比赛打过了才知道。“赢了就知道优势在哪儿,输了也才知道差距在哪里。”

正因为疫情影响无法比赛,对于全甲格斗的选手们,尤其是女选手来说,最近几年算是他们“韬光养晦”的一个时期,她们打算趁这个机会好好练习,提升自己的实力。为此,红星队几名队员一起合伙在丽泽桥居然之家开设了一间武馆,未来这里将成为一个全甲格斗的训练基地。

这个武馆大门口正中央就是红星队的战鼓,上面画着一颗冉冉红星,战鼓两边就是两个队员的铠甲。在武馆开设以前,红星队的成员们训练都是四处租借场馆,过着“打游击”的生活。现在,几个队员投资开办了这个武馆,下一步就盘算着如何让武馆生存下去,并且将全甲格斗推广发展出去,吸引更多年轻人加入。冯圆说,按照他们的想法,武馆未来会提供全甲格斗的体验服务,只要对这个感兴趣的,无论男女老幼,都可以穿上盔甲来尝试一下,武馆也可以提供陪打。“当然了,如果是女生和小孩来体验,估计陪打的就是我,毕竟女选手看起来比较有亲和力,力量上也不太强势,不会吓到人家。”冯圆笑着说。

在女队员们看来,参与全甲格斗的女生少,主要原因还是这项运动本身来源于对古代战争的一种现实回溯。在古代,无论哪个国家,男性都是战争的主角,而且男性确实也对这种带有暴力色彩的运动更为热衷并有着得天独厚的体能优势。

“表面上看,穿着铠甲很帅气,但这毕竟不是Cosplay,打过了才知道铠甲有多沉。”冯圆说,选手在铠甲的包裹下,稍微一活动就是一身汗,汗水会渗入武装衣(身体和铠甲之间的一层棉质服装)里,时间长了还会有潮汗味。“说句实话,打完浑身湿透,真的很影响形象。我每次训练或者比赛,都感觉是‘破罐破摔’了。不过,摘下头盔的那一刻,自身的释放感很不一样。”

虽然喜欢全甲格斗的女生较少,但冯圆觉得,从另一个角度看,凡是真正去参与全甲格斗的女生,对这项运动的热爱程度,一定非常之高,她们也就会更努力的训练,全情投入。冯圆认为,全甲格斗毕竟是一个小众运动,想像乒乓球、羽毛球那样普及也不太现实,但只要有推广,了解和体验全甲格斗的人多了,基数大起来,选手就会多起来,也就能够实现优胜劣汰和吐故纳新。

到时候,想把女队人数凑齐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张子渊
编辑/白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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