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大学前的最后一个暑假，这是属于高考学子们的“狂欢”，17岁的廖俊辉没有选择跟同学们出去玩。被合肥工业大学自动化系录取后，他本张罗着要去打工。可是到饭店应聘服务员，自己尚未成年，人家不用；想去送外卖，又被家人拦了下来，隔壁班有孩子送外卖摔伤了胳膊。“我妈眼睛看不见，那我就多做几顿饭给她吃。”每每在厨房里挥汗如雨时，这个祁门男孩就觉得自己也挺幸福的。

母亲失明，他是妈妈的“眼睛”

黄山市祁门县祁山镇新岭村，位于皖南山区一隅。7月23日，正是烈日当头。路过一片长势旺盛的田地，再几经调转，廖俊辉家就到了。村民们都知道，今年廖家出了一个大学生，算是熬出头了。

眼见记者到来，廖俊辉走到母亲王丽华面前，轻声提醒她家里来人了，王丽华这才摸索着起身，她已经有十几年时间一直生活在黑暗中。

患有视网膜色素变性这一疾病的她本不该生育。“以前不懂，知道会严重还是决定生一个孩子，不然人生不完美嘛。“王丽华说，婚前还能模糊看到一些人影的她，在儿子出生后不久后彻底失明了。家里就靠丈夫在外面工地上打工养活一家，很是艰难。

好在孩子非常健康，这给了她很大的慰藉。在母亲身边长大的廖俊辉，和母亲感情很好。“小时候，我在家带他，其实更多是他带我。”还能摸索着下地时，王丽华种菜，廖俊辉就帮妈妈挑粪，再扶着她回来。以至于后来高中生物课上，老师突然问及大家谁认识山芋、油菜花的根茎，全班只有廖俊辉能答得上来。

廖俊辉一直是妈妈的“眼睛”。廖家的厕所在门外十几米的地方，只要他在家，就会牵着妈妈去厕所。 “慢一点下阶梯了”、“上阶梯了”，他一路轻声嘱咐着。

镇上每年都有展销会，对于附近的村民们来说是最热闹的时候。王丽华觉得自己看不见就推着不想去，廖俊辉就会说很多理由动员她一起去。“我牵着你，一家人去热闹一点，你也去听听。”王丽华知道，他想让她感受那种气氛，不要一个人在家无聊。

为了给王丽华看病，一家人曾四处求医问药。“医生都说，这种视网膜病变实际上是看不好的。”这样的结论，让王丽华痛苦不堪，年幼的廖俊辉也看在了眼里。有一天在电视上看到了一条关爱盲人的公益广告，他对妈妈开玩笑地说，“妈妈以后我就是你的导盲犬了。”王丽华听罢，摸着年幼的儿子，笑着笑着就哭了。“到了这个地步不得乐观点了，愁眉苦脸的也是一天，开心也是一天。”她开始接受现实，不再去抱怨内心的苦闷，努力让家里多一些欢声笑语。

自觉读书，体谅父亲艰辛

如今孩子考上大学，这是天大的好消息。这两天在县城做工的廖国军也回村了，工地上没活干了，他正好回来休息下。长期的重体力活和辛劳，让他皮肤黝黑，还患上了高血压和高血糖。

眼见儿子已经比他高出不少了，这个粗犷的男人言语里既自豪又心疼。他记得儿子5岁半就读一年级了，那时候没车，老婆看不见送不了，自己上工时间也早。“每天早上我们5:30就得起床，把他送到学校，我再去工地。”廖俊辉往往要在校门口等一两个小时才能进去，大冬天风呼呼地刮，小人儿就站在那里。

早些年，廖国军在家附近的石矿干活。那时工资低，十几块钱一天。“没手艺没办法。”这个15岁就辍学上工地做小工的男人，在家庭面临窘境的时候，也会发愁。去问老板要钱，要不到的情况经常发生。“不过现在工作好了，每个月发点生活费，到年终再一把结。”廖国军很知足。

廖俊辉三年级的时候，廖国军在温州的工地上打工。他攒了钱把他们娘俩接过去团聚。“当时正是夏天，三十七八度的高温，我们住在工地的活动板房里，盖着铁皮的那种，我问小孩热不热，就让他感受一下。”哪怕是多读一点书，在工地上做的工种都没那么辛苦，廖国军不会说什么大道理，现实如此孩子看得到。

“所以他从小学读书到现在都不用管，还是很自觉的。可能他知道自己跟别的家庭不太一样，只能靠自己吧。”廖国军说，在他印象里，儿子从初中开始每个暑假，每天早上6点就起床做作业了，往往大人们还在睡觉。他吃过早饭，转一圈回来接着学习，很少出去玩。

廖俊辉也很体谅父母的艰辛。“天热了，也给他两块钱买雪糕，那两块钱在口袋里待一个礼拜都不用。”王丽华说。

廖俊辉一直喜欢打乒乓球，之前用学校里的球台、球拍打。如今高考结束了，王丽华花了一百多块钱买了一副乒乓球拍子送给儿子，算是奖励。“用自己的球拍手感挺好的。”廖俊辉腼腆地说，他很喜欢妈妈送的这份礼物。

心怀感恩，读书回报社会

村里也很关心廖俊辉一家，给王丽华办了低保。学校也给廖俊辉减免了高中三年的部分学费。日子是苦，一家人在一起总是甜的。家人和社会的陪伴一直伴随着廖俊辉成长的每个阶段。在祁门一中读书以来，廖国军夫妇就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想着近一点，方便他学习。廖国军也没有再去远的地方打工了，为儿子做好服务。

当时家里也没有钱给他上补习班，班上的同学们特别友爱单纯。有位今年考上山东大学的同学，会在课间主动找到廖俊辉，说：“老廖，我给你出道题目做做。”互相查缺补漏。今年考出理科611分的好成绩之后，很多人问廖俊辉的学习秘籍，他腼腆地说：“也没有什么，就是脚踏实地。”

高考结束，一家人都知道孩子这次稳了。暑假开始，有同学叫他出去玩，廖俊辉说他不去。”我知道，他是体谅我们经济不是特别好，留下来给我做饭。”王丽华心疼地说。

其实这也不是廖俊辉第一次给妈妈做饭。在他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农忙季节，奶奶下地，做饭的活儿就落在了他的身上。还没有灶台高的廖俊辉就会搬一个凳子，爬上去做。

那是一道火腿肠炒芹菜。“菜都切得老粗老粗的，刀也切了手，他在哪里哇哇哭了，还出了好多血，心疼的紧。”王丽华心里明白，虽然老天对她不好，把她困在家里，连儿子都照顾不了。但是对她也挺好的，虽然家里条件不怎么样，但是家里人都挺好的，那些苦日子就快要过去了。

廖俊辉跟妈妈说，开学的时候要带她去合肥，“我也看不到，给他带来累赘了，还有好多行李箱。”王丽华比较动摇，儿子坚持到：“你看不到能听到的。”

廖俊辉经常听父亲提到，以前有一位上海的爱心人士资助过他们。“你不能辜负人家，以后读书出来有能力你要去向报效国家，报效社会，去帮助帮助你的人，小时候人家是帮助你的。”廖家的老屋内有一面墙，上面挂得都是廖俊辉的奖状。“他小学以后奖状是拿来了不少，到现在没有辜负大家对他的期望。”

廖国军和儿子谈过心，知道他以后还想考研，一路把书读下去，他很支持。“这样将来他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工作，我们苦点累点又有什么关系。”

43岁的廖国军很少在外人面前袒露自己的内心。高考一批次录取结果出来当天，这个自嘲初中没有读完，拼音都拼不好的的汉子心里有些激动，他握着手机倒腾了半天，成功发送了一条朋友圈，上面写着：祝贺我家小子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很快满屏的点赞和恭喜随之而来，这是属于全家人的幸福时刻。

编辑/白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