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再硬的嫌疑人，我也会让他张口说话，同事们都叫我打怪兽的女超人，硬骨头都是我来啃。”说话的人是个身材娇小的女生，她叫赵诺，是北京市公安局公交总队唯一的预审女警。2014年参加预审工作以来，突破了无数嫌疑人的内心防线，在没有硝烟的预审室里，她就是个超人，没有她制服不了的嫌疑人。

赵诺口中的预审，其实就是警方将嫌疑人抓获归案后，在刑事诉讼侦查阶段对犯罪嫌疑人进行的讯问。

7月15日，北青-北京头条记者专访赵诺，了解了这个文弱女子的刚强一面，也得知了她和嫌疑人那些惊心动魄的较量。

父亲影响   北京女孩希望圆一个警察梦

2015年电影《老炮儿》热映，让“老炮”一词知名度飙升，与其渊源颇深的“炮局”也走进了人们的视线。其实大家口中的老炮，最初指的是那些多次进入炮局胡同被处理的人。因为炮局胡同曾是北京市公安局的看守所、拘留所所在地，专门收押各种嫌疑人和犯罪分子，比如大院飞贼曹某齐以及黑恶头目胡某东、胡某风等，都曾在“炮局”关押预审。这里一度成为黑恶势力和公交扒手的梦魇，是老百姓心中的正义化身。

赵诺的父亲也正是将这些不法之徒送入“炮局”的警察。

“因为父亲平常很少回家，所以小时候对父亲的记忆比较有限，他有时回家会给我讲办案中的故事。”一次赵诺看到满身淤青的父亲回来，一种不安油然而生，她连忙问发生了什么，父亲为了不让她担心，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跌了一跤。

后来赵诺才得知，那次夜间行动，父亲为了抓捕一名嫌疑人，翻墙头时跌了下来。父亲摔得不轻，但却没有多说什么。

爷爷是名老红军，父亲的职业是警察，再加上平时父亲讲述的惊心动魄的办案故事，让赵诺对警察这个职业既崇拜又向往。

“父亲是负责扫黑除恶的，他们所抓捕的嫌疑人大部分会被送到炮局进行预审，没想到我也会来到这儿。”赵诺觉得，如果有一天父亲负责抓人，她负责审讯，那么将会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场景。

2011年，大学毕业后，赵诺顺利进入公交总队，成为一名人民警察。

初出茅庐 预审前辈给她上了一课

2014年，已经入警3年的赵诺由于工作突出，如愿被调岗到预审工作。刚接触预审工作的她在面对二进宫、三进宫的“老炮”时显然还有些乏力，一些“老炮”进到审讯室，看到她是一名稚嫩的女警察后都会表现出不屑，一副赖皮样子。

“那次的嫌疑人是个惯偷，已经‘进宫’十几次了，对一般的预审民警他完全不正眼瞧。”赵诺说，这个“老炮”给刚参加预审工作的赵诺泼了一盆冷水。在预审前，赵诺已经对这个惯偷的资料熟记于心，本想着一举攻破嫌疑人的心理防线，可没想到这个“老炮”在预审室中完全不把赵诺放在眼里。面对赵诺的提问，嫌疑人的回答来回绕圈子，就是不说重点，几个小时的预审竟没有问出有价值的信息。

此时赵诺有些泄气，带她的老预审员得知工作没有进展后，赶忙来救场解围。

“他推门进来，手里端了杯茶，坐下之后把桌子上的文件整理起来放到一边，愣了一会儿没有说话，但嫌疑人却开始端坐起来。”老预审员的一番举动在暗示嫌疑人：换人了，到他的主场了，他很认真对待案情，嫌疑人必须配合。

最终，经过老预审民警的帮助，嫌疑人如实交代了案情。“从那次之后，我就知道了预审工作是非常困难的，需要具备极强的业务能力，这种能力不仅是对案情的熟悉程度，更重要的是我们的一举一动、一字一句都对嫌疑人造成影响。”赵诺感慨。

死罪难逃  嫌疑人破罐破摔仍被攻破防线

自此之后，赵诺刻苦钻研预审技巧，经过无数案件的洗礼，她的经验越来越丰富，不过并不是全都马到成功，她曾经遇到一个难缠的“对手”。

赵诺回忆，那次是办理一起毒品案件，涉案冰毒高达3公斤，“嫌疑人自己很清楚，一旦罪名成立，他将面临无期徒刑甚至死刑，虽然已做好打硬仗的准备，但第一次较量，还是给了我一记当头棒喝。”

嫌疑人扬言：“你一个女的，还想套我话，反正横竖都是死，我什么也不会说！” 

听到话音不对，仔细了解后赵诺才知道，因为常年吸毒，嫌疑人患有艾滋病、肺结核，不停的咳嗽和浑身的溃烂让大家都有些担忧，同事劝赵诺：“差不多就行了，现在重证据，口供不重要。”

但她深知，这样一个毒链关键人物的口供是非常重要的，因为他的背后有无数个深陷毒品囹圄的家庭亟待拯救。

那些日子，赵诺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辗转反侧，思考对策。为了更了解嫌疑人，赵诺依托大数据对他的亲人、朋友开展走访，不厌其烦的每天进去和他谈心聊天，不再横眉冷对，而是平心静气，推心置腹。渐渐地嫌疑人态度上有了变化，赵诺意识到，有戏了。

终于，在一次提讯结束后，嫌疑人下楼梯时险些摔倒，赵诺快步上前扶住了他，就是这一扶，让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一个40岁的男人失声痛哭。

他说：“我一个将死之人，家人不理我，朋友嫌弃我，就连号里的人都躲着我，没想到你一个女警察竟然没有放弃我。我错了，我什么都说。”就这样，他供述了全部犯罪事实，还供出了毒品上家的线索。

当然最后判决书下来了，是死刑。赵诺五味杂陈，她觉得任何一个人，哪怕十恶不赦，他的内心也一定有一个等待救赎的灵魂。这个案子的成功处理，也让赵诺更加坚信前辈说的，要想成为一名好的预审民警，只有不畏辛苦，不走捷径。

百炼成钢  面对诱惑不动心

公安系统改革后，公交总队承担全市外国人的违法犯罪审理，赵诺所面对的嫌疑人多为外籍人员，她根据多年的工作经验总结出一套《外籍嫌疑人审讯工作法》，这套工作法被同事们广泛参考，大大提升了嫌疑人供述率、处理率，也因此获得了多项荣誉。

在今年4月份办理的一起外国人涉嫌犯罪案件中，赵诺就利用此工作法与外籍嫌疑人展开较量，经过一夜的审问，最终嫌疑人供出了多起关键线索，为案件进展指明了方向。

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作为案件的掌舵人，她也曾面对过诱惑，面临过考验。

“一名在疫情期间被取保候审的嫌疑人，拿着价值5万元的高级化妆品、茶叶等物品找到我，让我网开一面，别再继续查了。”赵诺说，她当即严辞拒绝，并明确告知对方公安机关是执法机关，只会依法依规办理案件，民警作为执法者，更是有着铁一般的纪律，决不可收受贿赂。“嫌疑人当时沉默了，然后竖起了大拇指跟我说，碰到这么有正义感的女警察，她服了，她认罪。”

没有捷径  默默坚守才有回报

赵诺工作起来废寝忘食，为了突破嫌疑人的心理防线，两三个小时的审问是常有的事。

一次审讯过后，赵诺觉得腰疼得厉害，去医院检查确诊为腰间盘突出，“那个时候疼得我起不来床，大夫说我不能再久坐了，建议做手术，但工作性质的原因，无法避免久坐，也就没接受手术，只能采取保守治疗了。”

赵诺坦言，工作让她在面对犯罪嫌疑人时变成了女超人，但也让她与家人聚少离多，预审工作的战线往往较长，十天半个月不着家都是常态。赵诺的女儿今年两岁了，见到妈妈的日子却屈指可数。不能陪伴孩子的成长是赵诺的遗憾，但她觉得，能够让孩子看到妈妈对于工作的执着和热爱，也是对孩子的一种教育。

其实，预审民警并不像其他一线民警那样风风火火，但预审是个没有硝烟的战场，是决定案件公正与否的关键因素，是法律的忠实捍卫者。

“所有取得成功的背后都有着巨大的付出，没有侥幸，也没有捷径。预审工作是个良心活，身披警服、头顶国徽，我们办的每一起案件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和肩上责任。我愿用全部的努力，去换取一句‘我真的错了，再也不犯了’。”赵诺在采访结束时告诉北青-北京头条记者，她愿意继续在平凡岗位上，默默坚守。

实习生 尹航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董振杰
编辑/白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