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溜冰”,于初晴17岁。
“感觉仿佛整张脸都可以‘飘’出来。”最开始的时候,她的内心也有抵触,但在朋友的“劝说”下,她逐渐爱上了这种感觉。
1米63的身高,一度瘦到只有89斤,日渐蜡黄的皮肤也没有让她意识到“溜冰”有什么不好,直到那个夜晚。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好像是外卖!”朋友晃晃悠悠去开门,竟是一队蓝色制服冲了进来,恐惧瞬间冲向于初晴头顶,恍惚间只看见腕上多了一副手铐。
于初晴溜的“冰”,是冰毒。
“他们说现在毒品和以前电视里演的不一样了,偶尔吸几次不会上瘾的”“他们说就和抽烟一样,不会伤害身体、还能减肥”“他们说不会被发现的”。
原来“他们说的”都是假的,于初晴还是坐在了天津市第一强制隔离戒毒所的高墙之内。
“我很后悔,觉得自己很可笑。”今年23岁的于初晴说,毒品永远是毒品,一旦接触,“潘毒拉”的魔盒就打开了。
不会上瘾?
46岁的许华有过两次强制戒毒史,一次两年,中间仅仅间隔了一个月。当时,新生活刚刚开始,一个朋友的来电就把她的“再不碰毒”的誓言击碎了。
“她说自己找不到人,让我帮她买冰毒,我抹不开面子就答应了。买来后她让我吸,我没忍住,就吸了一口,就一口,就又被抓住了。”许华说话时,叹息不断。
“我就是想试试,从没想过长期吸。”接受记者采访时,每位吸食过冰毒等合成毒品的人员都说过这样的话,然而,他们每位也都吸食了不止一次。
毒品一般分为鸦片、海洛因等传统毒品,冰毒等合成毒品,以及被称为新精神活性物质的第三代毒品。以天津为例,近年来新发现的吸毒人员中,90%以上都是吸食合成毒品。
“从科学的角度讲,吸食传统毒品会造成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依赖,身体上不吸就会感到‘万蚂噬心,生不如死’,还有一个更形象的比喻叫‘猫抓心’,猫爪的肉垫碰到心脏奇痒难忍,然后尖锐的指甲划破心脏疼到窒息。”天津市公安局安康医院副院长张宝华说。
合成毒品以及新精神活性物质给吸毒者带来的心理依赖同样可怕。“医学上的成瘾是一种复杂的慢性复发性脑疾病,人体大脑的伏膈核分泌多巴胺可以让人感到喜悦,而吸食毒品可以让分泌‘开关’一直打开,很多人为追求这种快感产生心理依赖,反复吸食,长此以往,对大脑的损伤是不可逆的。”张宝华说。
天津市滨海新区新村街道禁毒工作站站长胡良华说,对戒毒者而言,切断“毒友圈”是攻克“心理关”的重要一环,“许多人戒毒后,抱着侥幸心理,朋友一招呼就复吸了。”
不是毒品?
今年30岁的徐林上个月刚刚完成为期三年的社区戒毒,回想起2017年10月第一次接触毒品的经历,他仍显得有点不解和后怕。“那天下午我和同学一起打游戏,俩人换着抽烟,他的烟我越抽越恶心,于是我就回家睡觉了。”徐林说,印象中的吸毒总得涉及白粉之类的,没想到自己就抽了几支烟,就“上道”了。
毒品正在变得越来越“不像”毒品,一方面,伪装性越来越强,一杯奶茶、一张邮票、一支电子烟、一袋小熊软糖都可能含有毒品;另一方面,毒品自身也变化多端。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禁毒理论与政策研究中心主任李文君介绍,我国已将170种新精神活性物质列入管控范围,但这些物质稍微改改分子式就会变成一种“全新的存在”,“这也就导致了很多新吸毒者开始吸毒的原因是‘不认识毒品’或者‘不认为是毒品’。”
然而,“不是毒品”并不意味着没有危害,张宝华告诉记者,“以尚未列管的‘笑气’为例,它可以造成膀胱萎缩,很多吸‘笑气’的年轻人最后不得不穿着纸尿裤过后半生。”
另一个层面,据天津市南开区禁毒办民警刘国玲介绍,对毒品认识的不全面,也导致很多人特别是青少年不经意间走上犯罪之路。
刘国玲讲了个例子,一个青年男子从网上买了一批“聪明药”并加价卖出,很快就赚了1万多元。然而,几个月后,他就因涉嫌贩毒被公安机关抓获,等待他的将是牢狱之灾。
“聪明药”的学名是利他林,主要成分为哌醋甲酯,是国家按第一类精神管理规范管理的处方药,必须在医生诊断与指导下进行使用,长期成瘾会造成肝肾功能损伤,大脑出现幻觉。
“按照法律规定,国家规定管制的其他能够使人形成瘾癖的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也是毒品,这一点很多人不知道。”刘国玲表示。
不易被抓?
那一天,郑艺和男朋友闹了别扭,想吸毒“报复一下”,于是从微信上联系熟悉的卖家买冰毒。“东西到了吗?”郑艺发信息问。“到了。”对方回复。
然而,到的人是警察。原来,该毒贩早已被抓。
“这个朋友认识好多年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被抓进去,还把我供出来了。”今年31岁的郑艺说,自己的人生从那时起被迫停滞了两年。
近年来,我国禁毒力度不断加大,2020年,全国共破获毒品犯罪案件6.4万起,抓获犯罪嫌疑人9.2万名,缴获毒品55.5吨,新发现吸毒人员同比减少30.6%。高压之下,买卖毒品虽变得越来越难,但不法分子的作案途径也更加隐蔽。
天津市公安局强制治疗管理总队指挥室主任佟汝巍说,为逃避打击,不少贩毒买毒人员利用社交软件建立“毒友群”,“他们极其敏感,进群必须购买毒品并直播吸毒,否则立刻就会被踢。”此外,在下游层面,为减少接触,“快递藏毒”也越来越普遍。
天津市公安局南开分局禁毒大队队长郝刚讲了一个案例,不久前,他们接到线索,一个从外地运抵天津的集装箱内藏有毒品。“一个集装箱里有上万件快递,我把同事们都叫来,找了一夜,终于在一罐辣椒酱中发现了藏匿的毒品。”郝刚说。
天津市禁毒委员会办公室常务副主任、天津市公安局禁毒总队总队长周勇表示,不管毒品和吸毒贩毒的手段怎么变化,我们禁毒的决心永远不会改变,“禁毒工作要打防结合,对广大群众特别是青少年做好宣传教育工作,珍爱生命远离毒品绝不仅仅是一句口号。”(文中有吸毒史人员均为化名)
编辑/朱健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