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卡冲突停火，亚美尼亚安葬阵亡士兵

在全世界忙于抗击新冠疫情、美国忙着大选纷争之际，一场死亡数千人的战争在高加索地区打响，持续六周之久，让一个国际舞台上本不知名的“纳卡地区”一下子成为国际舆论关注的焦点，也让冷门的亚美尼亚与阿塞拜疆等邻国之间的千年恩怨情仇成为坊间热议话题。

这场战争无论从规模、伤亡人数、对地区格局的影响，还是无人机等新潮先进武器的投入，都堪称今年最举世瞩目的一次。前不久，俄罗斯、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三方签署了关于在纳卡地区全面停火的联合声明，标志着这场战争的暂时终结。这场持续四十余天的冲突以亚美尼亚撤退、承认阿塞拜疆战果、俄罗斯与土耳其开展联合维和行动而告终。

自古以来，高加索地区由于地处欧亚十字路口之要冲，民族、宗教问题在此交汇，战争不断。纳卡地区位于阿塞拜疆西南部，在前苏联时期为阿塞拜疆的一个自治州，多数居民为亚美尼亚族人。前苏联解体后，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为争夺纳卡爆发战争，亚美尼亚占领纳卡及其周围原属阿塞拜疆的部分领土。1994年，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就全面停火达成协议，但两国一直因纳卡问题处于敌对状态，两国之间的武装冲突时有发生。

近些年，作为油气资源丰富的国家，阿塞拜疆国力不断上升，重新取得纳卡控制权的诉求越来越强烈，而亚美尼亚则希望保持现状。今年以来，新冠疫情严重影响了两国的经济发展，进而助长了民族主义情绪，两国政府都有通过战争转移国内矛盾的诉求，使得纳卡问题一触即发。9月底，双方大打出手，互相指责对方先动手。

从一定程度来说，这场战争不仅是亚阿双方的撕咬，周边的俄罗斯、土耳其，甚至连遥远的美国、法国都卷入其中，大国博弈与地区战略角力亦是看点。随着硝烟散去与维和部队的进入，这场冲突的赢家与输家可以大致历数一二。

毫无疑问，亚美尼亚是此次冲突的最大输家——人员大量伤亡、退让大片土地。据亚美尼亚方面的数字，2400多名亚美尼亚军人在冲突中丧生。据俄罗斯方面统计，纳卡冲突造成包括平民在内的4000余人死亡、8000余人受伤，另有数万人沦为难民。根据停火协议，亚美尼亚需要将纳卡周边地区所控土地全部归还阿塞拜疆，只保留拉钦走廊维持亚美尼亚与纳卡地区的联系。由于认定协议对亚方不利，不少民众举行抗议，亚现政府执政不稳苗头已现。

本来，亚美尼亚一直倒向俄罗斯，但现任政府的亲美倾向让莫斯科不再全心全意支持亚美尼亚。冲突爆发后，忙于大选的特朗普政府压根就不管亚美尼亚的死活。亚美尼亚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为避免完全失去纳卡只好接受调停结果。若不是俄罗斯帮一把，战争延续的结局或许更加不利。

另一方阿塞拜疆当然是赢家。阿方不但获得纳卡周边地区土地，还占领了战略重镇舒沙，对纳卡地区首府斯捷潘纳克特形成直接威胁。战争的胜利让民众欢欣鼓舞，国内矛盾得到缓解，国内执政危机得到缓解。与土耳其的“结盟”更加紧密，同时见好就收又不触及俄罗斯“红线”，实现战略平衡。

土耳其是另一个赢家，但从长远看并非高枕无忧。首先，矢志要在本地区称霸的安卡拉在纳卡冲突中进行了一场成功的战略尝试，大力支持阿塞拜疆，打击了宿敌亚美尼亚，极大增强了地区影响力；其次，外高地区战略平衡被打破，出现土进俄收缩的局面。但应看到，无论是俄罗斯还是美国、欧洲，对土耳其如此明目张胆地彰显肌肉很是不爽，后续会有打压安卡拉的后手棋。

俄罗斯谈不上输赢，只能说没有得利沾到光。传统上俄罗斯是支持亚美尼亚的，但亚美尼亚现政府的亲美倾向让莫斯科很不爽，因而在战争中并没有一边倒支持亚美尼亚。若是俄罗斯如同支持叙利亚政府那样出兵救援，战争中阿塞拜疆与土耳其不会如此有恃无恐。但是，俄罗斯给阿、土方面是划有“红线”的。正是俄罗斯通过牵头促成阿亚两国和谈、在战略要地部署维和力量掌控局势等手段，实现了纳卡地区完全停火。俄罗斯在关键时刻帮助亚美尼亚避免最坏结局，同时彰显了外高地区“老大哥”本色。

美国、欧洲扮演的是“马后炮”角色。美国曾给予亚美尼亚现政府许多美好承诺，但战争爆发后暴露出美国“纸老虎”的本色，“放空炮”的形象让其在外高地区减分不少。不过，美国大选尘埃落定之后，新一届政府可能或腾出手来在外高地区做文章。不甘寂寞的法国人已开始叫嚷，敦促恢复1992年成立的协调纳卡问题“明斯克小组”（俄美法三国为共同主席国）的作用，其目的是不能让俄、土两家成为外高地区的实际操盘手。

高加索“火药桶”就这么熄火了吗？未必。由于纳卡地区地位问题仍然待解，冷却期过后，一旦亚美尼亚国内局势不稳，或是相关大国之间博弈加剧、矛盾加深，纳卡“火药桶”将有复燃风险。

文/向长河（国际问题学者）

摄影/新华社

编辑/王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