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6日下午，湖州市长兴县大剧院礼堂，55岁的沈云如一身军装，笔挺地站在舞台中央。

面对台下数千名观众和簇拥的摄像机，和其他演讲嘉宾的侃侃而谈不同，他有些惜字如金。在主持人的不断引导下，他才进行了一番1分多钟“长篇大论”：感谢妻子的陪伴。

背后大屏上“沈云如同志先进事迹报告会”和持续不断的掌声，才让人意识到，眼前这个黝黑瘦小的中年汉子是当天的主角。

沈云如有着17年的军旅生涯。作为一名直升机飞行员，他曾越过高山，跨越雪线，飞越平原，参与执行边境巡逻、抢险救灾任务；作为社区民警，他有20年的基层派出所履历，仅仅两年来，他就帮助33个无户口人员解决户口问题，被群众誉为“黑户终结者”。

隐藏的英雄飞行员

在和沈云如出差云南办理第33起无户口人员户籍问题的路上，同事李熙明才知道沈云如的故事。

1993年冬，在新疆的空军服役的沈云如和战友们，接到给红山嘴边防连运送给养物资的命令。由于大雪封山期长，冬季补给困难，给养物资只能靠直升机运送。

那天早上，气温低至零下40多度，直升机点火电嘴温度过低，一直无法启动。沈云如将点火电嘴从发动机上拆下，并解开衣扣，将冰冷的点火电嘴放入自己的胸膛捂热。在刺骨的寒风中整整捂了半个时，再将点火电嘴装入发动机，此时直升机成功启动了。

17年里，沈云如完成了上千小时的安全飞行，几乎飞遍了西藏和新疆所有的边防哨卡，先后4次荣立三等功，获嘉奖10多次。

“黑户终结者”

2000年9月，沈云如从部队转业到长兴县公安局，长达20年时间里，他一直默默服务。

一次下村，有人问沈云如，他的亲戚一直没有户口，能不能帮帮忙？结果，沈云如当天就找上门去了。

在村里，他见到了19岁就从贵州远嫁而来的王林（化名）。如今年过5旬的王林有30年都没有身份证，找工作没人要，生病进不了大医院，丈夫去世后生活更加艰难，只能在村里打零工维持生计。

看着住在两间简陋平房里的王林母子俩，沈云如默默下决心：一定要把她的身份找回来。

“黑户”是无户口人员的俗称。无法证明公民身份的“黑户”，在入学、就业、结婚、生育、社交、出行等方面，都面临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困难。

而帮“黑户”正名是一个谨慎而又艰难的过程，走访调查、信息采集、DNA和人像比对……每一项都考验耐心和细心。沈云如不仅上班时间为王林奔波，还搭上了大量休息日。整整5个月，上万字的调查证据和笔录，终于让王林拿到了生平第一张身份证。如今的王林办好了低保，找到了工作。

自此，沈云如踏上了为村民寻找身份的漫长之路。有许多个白天和夜晚，他就像电影《人在囧途》中那样，虽然状况百出，但只顾风雨兼程。

沈云如睡过棺材铺，打过摩的，走过山路，深夜敲过办证人员的家门，滂沱大雨中奔走在安徽多个村子，到过猪圈废弃厂房取证。

有些人员离乡多年，什么都记不得，他就不厌其烦跑村串户调查取证。时间跨度最长的一次办理，长达16个月，出差几十次，光是车票就厚厚一叠。有些人员患有精神障碍，他就利用自己休息时间开车带着他们去做鉴定，逐字逐句耐心地跟他们讲如何办理。

沈云如户籍服务队

在虹星桥镇谭家村，提起沈云如，从孩子到老人，没有人不认识他。

沈云如户籍服务队队员韩霞平还记得初见他时的印象：瘦弱的身躯，黝黑的皮肤，话不多，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容，感觉像是一名亲切的邻家叔伯，即使穿着制服也感觉很容易亲近。

虹星桥镇有1万多户常住人口，还有部分外来人员，情况较为复杂。根据多年的经验，沈云如把镇里的户籍民警、村居妇女主任、镇民政办等9支队伍组成户籍服务队。韩霞平就是其中之一。

2019年1月上旬，她在梳理育龄妇女人口信息时，发现来自贵州安顺的杨大姐，自从20多年前嫁到长兴后，户口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因为没有身份证，43岁的杨大姐找不到稳定的工作，只能干点洗碗等零工，这让她很苦恼、自卑。

让韩霞平印象深刻的是，沈云如离开的时候，对杨大姐说：“放心，我尽力。”

这一句承诺背后，是沈云如接下来四五个月的奔波忙碌。在为杨大姐办理户籍的过程中，最困难的是她没有身份证，没法坐火车回贵州老家。沈云如想了包车、自驾等很多办法，又因为路途太远，都被否决了。

当周围人感觉没有希望时，3月底的一天，韩霞平突然接到了沈云如的电话，让她通知一下杨大姐，准备过两天坐火车要回安顺老家办户口。原来，他经过多方沟通，让杨大姐可以和乞讨人员一起回家。

杨大姐得知后，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后来她丈夫说，那天晚上她拼命地回忆老家的场景、爸妈的样子、小时候的事，想了整整一晚上，说了整整一晚上，也哭了整整一晚上。

杨大姐在十几年之前回去过，后来购票实名制后，她就再也没回去过。她曾经以为这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2019年4月1日，在沈云如的陪同下，杨大姐再一次踏上回家的路。那次回去后，她在老家呆了很长一段时间。她告诉老家的亲人，长兴有一名沈云如警官，会帮她办理户口。以后她有了身份证，就随时可以回家了。

查询户籍“夫妻档”

对于钱华敏来说，在外闪耀着光环的丈夫沈云如，就是个普通人。他平时说话不多，遇事爱认死理。一旦他认准事，就算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结婚后的最初几年，沈云如在新疆的空军部队服役，回家时间很少。那时的女儿年幼，对爸爸的印象总是从模糊到清晰，刚清晰了渐渐又模糊了。

2000年，丈夫从部队转业回到地方，钱华敏原以为可以松口气了，没想到丈夫更忙了。一家人能坐在一起吃个饭，也变成是一件奢侈的享受。

当时沈云如女儿写过一篇命题作文“你感觉最幸福的事”，就是写一家人围坐一起吃饭的场景。这些年，沈云如错过女儿很多次家长会，错过了女儿很多次生日，错过了陪伴女儿最好的时光。

2018年初，沈云如到虹星桥派出所后，成为一名网格民警。钱华敏找他谈了一次话，“你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最清楚，要时刻注意。你要再这么拼命，我和孩子可不会管你。”

可谈话并没有其他作用，几天一过，沈云如那“认死理”的“老毛病”就又犯了。

看着整个人忙得又黑又瘦的丈夫，钱华敏有些心疼，“再过几年你也要退休了，干嘛这么拼？”沈云如呵呵一笑，说，“就是这样，才更要抓紧时间。我不想留下遗憾。”

后来，沈云如又和妻子讲起他办理户口途中的各种经历。这让钱华敏读懂了他的细致、坚韧，渐渐也开始理解他、支持他，愿意成为他的“后盾”。

“知道他加班回来晚，就备好他喜欢的水果；知道他工作压力大，就帮他整理好出差行囊；知道他身体不好了，曾经还休克过，就备好药细心提醒他服用……希望那一个个线索，可以在经过他手之后，有个完美的结局。”钱华敏说。

前年，钱华敏退休后，自告奋勇当起了丈夫的专属司机。为了保证安全驾驶，她还特意去换上了一副度数深一点的眼镜。夫妻两人利用休息时间跑村入户，上门取办理业务所需的资料，办理完毕后再送回老百姓手中。

编辑/叶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