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时代的

埃尔·格列柯（ El Greco ）一定是穿越了时代，否则在讲求透视、注重造型的文艺复兴浪潮中，怎会出现如此夸张扭曲又魅力十足的画作？

下面的《拉奥孔》，标准的神话题材作品，但无论是人物色彩还是画面情绪，都充斥着强烈的现代气息，假若将其放在 20 世纪或今天的某次展览中，它也丝毫不会显得陈旧。

拉奥孔 格列柯

在神权统治的年代，格列柯画笔下的宗教人物是另一种状态，他们大多看向斜上方，眼里泛着光芒，虔诚无比。他们似乎又是神经质的，一副极度渴望上帝的面孔，别无他求。

相比之下，衣纹与背景的处理十分激烈，似乎预示了内心的某种争斗。如此对比刻画，如此“不修边幅”的细致描绘，大致也是不符合文艺复兴的典型风格的。

基督 格列柯

对于那个时期的人来说，这些作品还是太过超前了。

格列柯死后，众人看着画中被拉伸的人物，看着那些忧郁色彩，对作者的“荒谬”而不是才华产生了浓厚兴趣——有医生断言他患有眼疾，称其画笔下的变形人体是因为视觉缺陷造成的；也有人说他吸食毒品后产生幻觉画了那些画；更不着边际的闲话是，格列柯的写生对象本来就是一群疯子...

又过几年，世界安静下来，种种揣测消失不见，格列柯这个名字被包裹好，放在了历史的角落里。

自画像 格列柯

关于他的记载，算不上详尽。

翻阅史料，我们知道他的原名叫多米尼克斯·希奥托科普罗斯（  Doménikos Theotokópoulos ），这个名字十分拗口，不好读不好记，于是当他离开家乡去到西班牙后，便有了的新名字。

新的称呼，很是有趣：格列柯（ Greco ），意大利语，希腊人的意思；埃尔（ El ），西班牙语，无具体所指，类似于英文中的“ the ”。埃尔·格列柯的整体意译就是，那个希腊人。

混搭而成的名字看似随意，却暗含了他的人生足迹：从出生地希腊前往意大利，最后落脚西班牙。

圣神降临 格列柯

1541 年，格列柯出生在威尼斯人控制下的克里特岛。

作为爱琴海中的最大岛屿，它有着深厚的文化根脉——公元前 2850 年左右，这里出现了古希腊文明的先驱米诺斯文明，存在时间长达 1400 年。米诺斯，是神话中的宙斯之子，也可能是现实中真实存在过的一位强大君主。不论如何，过往荣耀都给了格列柯足够多的自信，他偶尔会在自己的画作上署名“克里特人”，以自豪地宣告其家乡地。

格列柯是幸运的，他出生的那一年，灯塔般的米开朗基罗依然在世，且刚刚用 6 年的时间在西斯廷教堂完成了壁画《最后的审判》。

最后的审判 米开朗基罗

1570 年，格列柯辗转到达罗马，可惜米开朗基罗已经去世 6 年多，二人最终没有遇见。

他站在西斯廷教堂的大厅向上仰望，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米开朗基罗不会画画...

《大卫》、《摩西》与《创世纪》在当时仍留有余温，它们足以使米开朗基罗被尊为不朽，这位雕塑家的伟大，格列柯一定感受得到。细细想来，那句话更像是一位年轻人在看到高山后被激发出的斗志和野心，遗憾的是，这种盛气并没有使他登上现世金字塔的顶端，而是在短暂上升后迅速陨落。

格列柯作品

关于格列柯的第二个记录出现于 1577 年，在西班牙托莱多，他的新名字第一次被记载下来，以后，他在那里度过了整个后半生。

在当地贵族和神职人员们看来，格列柯出生自神话起源地克里特，他又是从艺术圣地罗马而来，浑身撒发着神圣之光，所以前几年的委托订单如洪水一般，汹涌而来。

不过，格列柯仍是与时代格格不入之人，他具有苛刻的职业意识，并且非常理性，同时，他认为画家是一个有威严并值得尊敬的职业，对于未及时支付酬劳的情况，不惜在法庭上争讨。

而当时的西班牙，是少数没有经历宗教改革的国家之一，教会禁忌根深蒂固，在他们眼中，绘画及其表现形式是次要的，它们必须遵从于正统神学。

牧人来拜 格列柯

这样的矛盾，难以调和。

晚年的格列柯陷入财政危机，举债度日，于 1614 年 4 月 7 日离世。他的儿子原本打算将其埋葬在安提瓜修道院，由于同教会当局发生争执，最后只能把遗骸移到了附近的圣特尔夸特修道院。但这里后来遭到了破坏，格列柯的遗骨从此消失了踪迹，如同他的名字一样。

托莱多的风景 格列柯

之后的 200 多年间，他的作品几乎没有影响到任何人。

直到 19 世纪，拉斐尔前派的画家们从角落里将“格列柯”捡拾起来，重新打开，才发现了这位傲视整个文艺复兴的艺术家。随后，马奈、德加、塞尚、毕加索、莫迪利亚尼，甚至是培根...无不受其影响。其中，莫迪利亚尼的《亚历山大肖像》，可以清晰地看到格列柯的影子，我们甚至可以大胆的猜测，莫迪对格列柯的参考，不仅是动作，或许还有他标志性的拉伸的人物。

亚历山大肖像 莫迪里亚尼

骑士肖像 格列柯

毕加索也曾坦言，那件立体主义的开山之作《亚威农少女》就是在格列柯作品的启发下完成的，画中左右人物的动势更是直接参考了《圣约翰的幻想》。

亚威农少女 毕加索

圣约翰的幻想 格列柯

而这件《圣约翰的幻想》，就像是他全部才华的缩影——异于常人的角度，异于常人的造型，异于常人的色彩；他把视角压到低处，他把人物拉长，他把色彩变得奇特。

信徒们是虔诚的，画面却满是动荡。

这大概是格列柯的内心世界，400 多年前的西班牙人没有读懂，我们也许只是暗自揣摩，未得其门。

来源：LCA

编辑/张艳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