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23日,刚刚结束了一天的新冠病毒排查工作,宝贝回家志愿者刘红涛看到抖音私信里又有了好几条留言,他逐一查看,其中一条“外婆找家”的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于是立刻联系了寻亲人。
一番交流后得知,求助人叫王海莲,外婆在80多年前被拐到山西宁武,希望能有人帮老人找到回家的路。
80多年前因战乱乞讨被转卖多家到了山西
王海莲说,她今年39岁,是外婆从小带大的。“打我记事起,就知道她一生受尽委屈,因为是买来的,所以外公对她总是又打又骂。”她说,外婆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哪怕我死在这,只要一股风,也能把我吹回老家去。”
虽然在山西生儿育女,但姚鹏娥心里却一直惦念的是自己出生的那个家。
王海莲说,她的外婆名叫姚鹏娥,“1927年出生,今年已有93岁高龄了,家在河北省魏县南潭潭北潭潭村。”姚鹏娥的父亲在参军后去世。1940年,由于战乱闹饥荒,母亲被活活饿死,姚鹏娥便追随大伯生活,可是在那个年代,谁家都没有余粮,万般无奈的大伯流着眼泪对她说,“你跟着别人出门讨饭去吧,好歹饿不死自己。”
就这样,13岁的姚鹏娥离开了家乡,也许大伯不会想到,侄女这一走却过上了比吃不饱饭更悲惨的日子。
姚鹏娥回忆说,离开家的她开始乞讨度日,在各家村子里要饭。那个时候谁家都不富裕,没人施舍她,实在活不下去的时候她甚至想轻生。直到村里一家人和她说,可以带她到其他地方生活,说不定可以填饱肚子。
就这样,心灰意冷的姚鹏娥被人贩子卖给了另一户人家,可从此日子更加难熬了,每天过着食不果腹,挨打受骂的日子不算,此后又被转卖了好几家,最终才到了山西宁武县现在的家中。
“以前我们一直觉得她子女在这里,又这么大年纪了,茫茫人海,干嘛非要回去。”王海莲说,恰恰正是因为这次疫情期间,家人们不上班了,有时间和老人贴心地聊天,才知道姥姥回家的心愿是多么强烈。
于是她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找到了宝贝回家志愿者刘红涛。“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老人口音发生了很大变化,又不识字,她凭着记忆说的那些地方很有可能都不对了。”王海莲说。“我姥姥这个名字,还是当初人贩子给起得。”
寻亲路上频遇“贵人” 志愿者靠谐音找到疑似地
根据姚鹏娥的转述,刘红涛一方面向网站申请在网上将寻亲信息推送到河北邯郸市魏县,另一方面在抖音搜索魏县网友,希望能找到姚鹏娥的亲人。
信息发布后,魏县网友纷纷根据老人所说的南潭潭、北潭潭这两个地名提供线索,刘红涛从中一一进行筛查,添加当地宣传部的微信公众号取得联系,希望能有一丝线索。无意间,他发现其中有网友提出老人口中的“魏县”有可能是邢台的威县。
他立即给王海莲打电话,请她再和外婆聊聊,看能不能回忆起更多的地址,无奈老人年事已高,离开家乡时间又太长,姚鹏娥只记得,当时家里的地方叫“顺德府”。而根据历史介绍查询,当时邢台正是叫这个名字。
姚鹏娥的大儿子还回忆起了一条信息,“母亲在年轻时曾提到一个杏花营村,并说过姨妈家在大高庙村。”
拿到这两个村名,刘红涛又开始在网上搜索威县网友,“疫情期间,我们不能发动当地的志愿者到处走访,只能通过网络查询。”他说,接连几日的努力后,他找到了威县宣传部的官方抖音号,并通过私信留言与工作人员宋女士取得了联系。
据宋女士反映,在威县没有杏花营村,但在威县的洺州镇有一个香花营村,这个村里有姚姓人家。
“正巧我认识村子里的人,我这就给他打电话!”热情的宋女士当即联系了村干部,请村干部帮忙查下,几十年前村里有没有一个叫姚鹏娥的小女孩失踪。
村干部一听这事儿,立刻回复,“我本家就姓‘姚’,听老一辈说过,家中有个失踪多年的老人,如果真是她,那还是我的姑奶奶呢!”
刘红涛得知已经找到疑似地后,立即联系王海莲,一边将好消息告诉她,一边让她向外婆询问一下原生家庭的环境,与村干部进一步确认信息。
王海莲说,“外婆家在村口第一家,院里有棵大椿树,邻居是个姓胡的地主,家旁边有三间庙。”
已经过去了80多年,村中环境早已物是人非,老一辈的人也不多了,于是刘红涛马上将这些信息告诉了村干部,请他向村里老人了解一下本家姑奶奶家周围是否与姚鹏娥所述相符。
村干部第一时间找到本家几位姚姓长者,根据对以上信息的核实,所有信息完全相符,包括与当年的家庭情况竟然一一对应上了。
几位长者还说,按辈份,姚鹏娥应该是他们的姑姑,“如果姑姑还在世,应该有九十多岁了。”得知可能是姑姑在找家,他们都非常激动,纷纷表示,整个家族都欢迎姑姑回家,如果姑姑不方便回来,他们可以开车去山西看望她,并给刘红涛留下了一个联系电话。
从接到信息到找到疑似地,全程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经过几天时间的核实,完全可以确认这里就是姚鹏娥想了几十年的家。王海莲在收到刘红涛转来的电话后,激动万分,立即拨通了电话,让外婆与老家人通了电话。
第二天,王海莲给刘红涛发来信息,“昨晚一晚上没睡好,想着姥姥那边还有亲戚,替她潸然泪下。我们这边没有什么大的愿望,等疫情结束,我想带老人去家乡看看,看看一草一木,也许她也就死也瞑目了。想通过她的亲人,知道她的更多过往,其他的也没什么了,希望那边亲人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们不会给他们负担。”
20多名宗亲大雪里等了4个多小时
92岁发小赶来-相聚
王海莲说,因为疫情,直到4月9日,自己家和当地不再受疫情影响,家人们才决定出发,根据导航显示,两地相差500多公里,驱车要5个多小时。
出发前,他们给老人准备了晕车药、降压药,做足了应急预案,一家7口驾驶两辆车准备出发。
但路上他们走了很多冤枉路,原本计划中午到达,可到了下午3点多才到目的地附近。
“当时在下大雪,姚家20多口子从村口一路站着,一直到村内,排到姥姥原来住的地方。”王海莲回忆起当时的情形,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说当时亲戚们都以为姥姥死在战乱,曾经试图找过,但是音信全无。
如今老宅被她侄子翻新了,雪花落在地上,马上就化成了水,院子里两桌子饭菜还是热的。听村里的孩子说,大人们从上午一直站到了下午三点多,等着接姚鹏娥“老祖”回家。
院子里,姚鹏娥印象中的大椿树早就枯死,只剩以根拦腰粗的树桩,门前的三门老庙也已经不见了踪影。当初村里的泥坯房早已经翻盖了好几次,变成了现在钢筋水泥结构,老地主家也只剩下一片废墟,一片破瓦下面压着几根断掉的木头房梁。
姚鹏娥认不出自家的模样,只是依稀记得村里几条路的方向。
当天,除了亲戚们,还有一位姚鹏娥的发小也来看她。两位老人都有些耳背,口音又不通,面面相觑。待认出了对方,得知对面坐着的就是阔别了半个多世纪的“发小”时,两人抱头痛哭。
即使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听不懂对方的口音,但她们感情还没有变淡,手拉着手,让孩子们在耳边大声翻译,聊起来这么多年自己的不易。
王海莲说,简单吃过饭后,外婆一定要住在这里一晚,自己只好陪着,让家人们住在酒店。第二天下午,老人要求孩子们带她去父母的坟前祭拜,虽然儿女和外孙女一直反对,但也拗不过她,只能一直给她做思想工作,让她别太激动。
“我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坟即使还在,也早就该平了吧,看看也无妨。”但是让王海莲一家没想到的是,老人离家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祖坟一直被姚鹏娥的侄子打理着,还能看出曾经有人来祭拜的痕迹。
以前周围一望无际的荒地早就变成了一片树林,儿时长玩耍的大土坑也被填平盖了房子。看着周围的景象,姚鹏娥失声痛哭,说不出来话,最后还是被家人搀扶着回了家。
王海莲说,之后家人为了带老人宽心,带她去了石家庄附近逛了逛。直到回山西途中,姚鹏娥才说,那晚自己一宿也没睡,就呆呆地坐着,看着窗外,她说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是睡不着。
宝贝回家的志愿者们帮老人完成了心愿,目前老人已经跟随家人,回到了山西宁武县生活。王海莲告诉记者,宝贝回家的每个成功案例都是全体志愿者以及各界爱心人士的功劳,是大家团结协作、无私奉献的结果,她们一家在这里,向每一位参与的志愿者致敬。
她说,“姥姥放下了背负一生的心理负担,现在过得很开心,如果她愿意,我之后会常带她回去的。”
文/王浩雄
编辑/白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