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青年报
抗疫故事 | 重返解封后的武汉之二十四小时亲历
北京青年报客户端 2020-04-23 15:33

4月22日,在武汉解封整整两周后,我决定回到武汉的家去看一看这座刚刚经历了一个不平凡春天的城市。

从1月21离开武汉,回到离它一个小时车程的黄冈小城陪伴母亲过春节,到4月22日再回武汉,其间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武汉,这座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城市,再次面对她,我内心有一些愧疚的是:在她最艰难时,我没能陪她一起度过。

但是,她在最至暗时刻的呼救,她曾经历的惊心动魄的武汉保卫战,她的感伤,昂扬,激情,奋进,武汉人在灾难时刻表现出的团结友爱等,几乎每一天的每一个时刻都在打动着我,我也几乎每一天都在关注着她的一点一滴。

我爱这座城市,如同深爱一个恋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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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来,对武汉,心里有一种“我跨越了万水千水,跨越山河与大海,历尽沧桑劫波犹在,只想拥抱你的感觉”。

从家乡小城的汽车站搭车上路的时候,就能感觉到一丝丝的紧张。虽然武汉已经解封两周,但是我想许多人和我一样,大概还有这样的疑问:武汉现在彻底安全了吗?就像以前人们夸张式地怀疑连武汉的空气中都飘着病毒一样,现在,人们还是会怀疑——病毒,这个狡猾的敌人,它彻底无影无踪了吗?还是躲在某个出其不意的角落里,会随时再次奔袭而来?

这种紧张的气氛,从一同搭车的乘客身上就可以看出来。

车厢里没有人说话,大家自觉地保持距离分开坐着。每个人都戴着口罩。有一个小姑娘,大概是要去武汉返工,父母送到车上,反复叮嘱女儿的口罩要戴稳妥。

数次替女儿检查后,做妈的还是不放心:觉得里面戴了一层口罩,不安全,外面再加一层。然后车子快要开动时,那位母亲又跑到车上,拿着消毒液让女儿反复再洗洗手,同时把座位旁的窗户打开通风。这样三番五次的,小姑娘彻底爆发了:你烦不烦啊?整个车上就你一个人这样神经兮兮的。

做母亲的尴尬地下了车,我看见车子开动时,她还一脸不放心的站在车窗外,看着车内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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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武汉去坐地铁时,正是黄昏。虽然是工作日,但是地铁里乘客并不多。在长长的换乘通道里,人人都戴着口罩,人人都安静沉默地保持着社交距离,那种诡异的气氛让我莫名地想起曾经在某个科幻电影中看过的片断:一座遭遇生化攻击后的城市,人影稀少,气氛寂寥,让人莫名地产生恐慌。

此时的武汉当然已经相对安全了,我想这种恐慌更多来自心理上吧。就像那位送女儿上车的母亲的紧张表现一样,被瘟疫冲击后的人们,心理上多少还如同惊弓之鸟。

出了地铁站,我拦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用口罩遮着脸,看不清楚模样。我问他,上车不扫码吗?司机说不用。我打听他的日载客情况还有在武汉街上观察到的状态。以前,在我印象中,武汉的出租车司机戾气很重,不像北京的出租车司机爱聊天,有时候你问他话,也爱理不理的。但这次这个出租车司机,一改我对武汉出租车司机的印象,非常热情、平顺,几乎对我有问必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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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经历了疫情冲击后的武汉人,变得更温顺、谦逊、友爱,对人更有礼了呢?

到达我所在的小区时,小区以前有四个大门,现在只开一个小区大门进出了。临回家时,我还专门电话问了一下物业,需不需要办出入证?物业说出入只要扫健康码就行。

所以,在门卫岗亭那里,扫了一下健康码,很顺利地就进了小区,上楼到家了。

三个多月没有回家,好在走的时候,很细心地将家里门窗都关好,窗帘拉严实,所以回来,一切依旧如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打开灯,站在阳台上,看一眼对面楼里稀稀落落的灯光,有一种恍若隔世感。

这段时间,武汉人都经历了什么?深夜时分,我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一边看着新闻里的抗疫节目,一边想着这一切。

一夜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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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早,沿着小区湖边的公园跑步,一路上能看到开门营业的商铺很少。武汉是一个以“过早”丰富而闻名的城市,光各种“过早”的小吃花样就达上百种。以前,每天早晨七八点钟的时候,小区门口的十字路口车水马龙,卖热干面的早点摊前,总能排起长队。但是现在,街人行人稀少,偶有那么几个“过早”的市民,也自觉地拿起外卖,找个无人的地方,蹲下就吃起来。

公园里,晨练的人也不多。我戴着口罩跑步,总觉得憋得慌。于是,没有人的时候,就偷偷摘下来。然后正跑着,对面也马上要跑过来一个手拿着口罩的人。我们赶紧不约而同地戴上,然后互相擦肩而过的时候,心照不宣地避让着对方。

街道上驶过的公交车里,乘客也不多。赶早上班的人,有的选择步行,有的选择骑共享单车。早晨的武汉,今天给我最大的感觉——安静,安静得甚至有些不可思议。以前的武汉可不是这样的,以前的武汉车水马龙,烟火气十足。早晨上班的高峰,年轻的父母拖拽着不愿意早起的哭叫的孩子,十字路口指挥交通的志愿者,吹着口哨拦阻不遵守交通规则的行人。公交车驶来,乘客挤得前胸贴后背,有人骂骂冽冽地抱怨挤死人了。公园里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刚跳完一轮,正准备挎起菜蓝子,三五成群地去菜市场买菜,然后回家准备一家人的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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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武汉,感觉好像永远是喧嚣的,躁动的,热气腾腾的,那时的武汉人,好像永远都在奔忙,在赶路,在大声地说话,甚至大声地吵架。

现在,那个我熟悉的城市,好像一瞬间变得有些陌生。街上的行人,无声,安静,内敛。好像因为在家里关了长达77天,从最初的不适应,到了后来的习惯成自然,即使解封,武汉人也好像懒得马上开口说话了。

我想起《肖申克的救赎》中的那个黑人,在监狱里呆了一段时间后,再走出监狱,他甚至有点不习惯外面的生活了。疫情过后的武汉人,是不是也有一点这样的心理不适应症呢?

当然,这种状况一定只是暂时的,这座城市和人民在这场瘟疫中受了伤,但是英雄的城市和人民,一定拥有从创伤中痊愈的能力。

只是,万事万物,都需要一点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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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街边的店铺,开门的还并不多。社交媒体里,流传着一些这样的视频:武汉光谷广场步行街上,大多数商场仍关门歇业,不少店铺贴着转让的告示。我有一个朋友是武汉餐饮协会的领导之一,他起草了那封武汉八万中小餐饮企业向政府的求救信,他告诉我,现实中确实有太多餐饮企业,正挣扎在生死边缘。

武汉虽然解封两周了,但摆在这座城市和人民眼前的,还有许多复工复产和恢复生活的难题。前几天,我联系采访湖北首富、卓尔集团的阎志董事长时,得知就在武汉解封后的第二天,湖北省委书记应勇就召集武汉众多知名的民营企业家开会,商讨恢复经济活力的众多举措。

朋友圈里,不少朋友晒出了他们领到的政府发放的消费券。有人在东湖绿道上骑车,关门很久的武汉动物园也开放了。今天,当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武汉正是一个晴天。对面楼里的人们把被罩床单拿出来,晒在阳台上,五颜六色地飘展着,让我想起那个著名的在风中起舞的主人不在家的网红窗帘。

我采访的每一个武汉人都这样说:困难只是暂时的,我们一定能扛过去。每次听到这样的话,我心里总是特别感动,一点不觉得它是心灵鸡汤。武汉,说她是一座英雄的城市,确实一点不假。她饱经磨难,但总有其内在的强悍生命力,就像当年武汉江边的那些码头挑夫,也像电影《万箭穿心》中的武汉女人李宝莉一样,每一天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候,依然昂起头来,努力向着未来前行。

文/曾小亮

约稿编辑/肖榕

编辑/王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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