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9日,我所在的佛罗里达洲南部的小镇正式开始实施“居家令”,我居住的小区原定4月3日重新开放已经关闭两周的小区露天泳池、健身房、网球场、俱乐部以及海滩,现在看来这一计划只能彻底搁浅了。
两周前小区刚刚作出关闭所有公共设施、特别是关闭海滩的决定时,有些居民还真的抗议了。“州长关闭海滩的指令不适用于私家海滩。我们的海滩不是公共海滩,这是我们的私有财产……” 一夜之间,各个楼层贴出居民自发的请愿书,号召大家“为了我们的身心健康”要求业主委员会和物业开放海滩和泳池。说实在的,我当初也真的觉得没有必要关闭泳池—— 泳池是露天的, 一周三次由专业人员清洁。关闭海滩更不可取,海滩有10多米宽而且空气清新。我所在的小镇,南北只有四公里长,背靠运河面朝大海,东西宽不到800米。小镇被规划为纯居住区,连买口香糖、矿泉水都得到隔壁的两个城市去。小镇的海滩也不是对外开放的,对外开放的只有海滨大道,所以从早到晚都有人在路边跑步、 散步、遛狗、骑自行车锻炼。 现在海滩关了,一米宽的人行便道怎么能保证人与人之间2米远的距离呢?
估计小区里和我有相同想法的人也不少:在关闭海滩最初的几天里,坐在我家面朝大海的阳台上,从早上7点开始,我时不时看到有人三五成群地在海滨俱乐部门口徘徊,指指点点的;甚至还有人拿着沙滩椅,爬上俱乐部的铁栅栏,翻越进入海滨。有一两次我看到警车就停在俱乐部门口,但是什么也没发生。小镇太小了,警察和小镇的居民都脸熟,再加上小镇的犯罪率几乎年年都是零,估计警察也知道翻栅栏的不会是外人吧。
最近这两周,业主委员会和物业几乎每天都发一次邮件通知,每次涉及的约束都越来越多: “65岁以上的,年老体弱的,请不要出门”;“一部电梯一次最多只能有两人乘坐”;“信件室一次最多只能有一个人”;“所有的快递物品包括食物由前台接收后放在前台的桌子上”;“所有订阅的报纸将不会送到各个单元,而是统一放在前台桌子上”;“所有外来人员不管是家政人员还是工人,一律不允许进入小区,除非居民不能自理或者是紧急施工人员”;“所有访问者不管是否是直系亲属,一律不允许进入小区”…….
物业发通知,提醒“一部电梯一次最多只能有两人乘坐”
与此同时,翻栅栏的人少了,先是降到四五个,后来只有一两个,到现在一个也没有了。坐在阳台上,望着空荡荡的海滩,宁静的大海,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以往总能听到各个楼层房间装修钻磨的噪音,现在听到的却是每天清晨砰砰的墙壁撞击声。一开始我还奇怪,后来发现好几个邻居在脸书上发了他们在阳台上对着墙打匹克球和做波比的视频,我乐了。从那以后,我也开始每天清晨在阳台上锻炼,俯卧撑,蹲起,弓箭步,高抬腿原地跑。当然我是只穿着厚袜子不穿鞋,尽可能地轻落地。
每天从阳台上总能看到路边锻炼的人,因为要保证人与人之间的两米距离,散步的和遛狗的占据了人行便道,跑步的占据了自行车道,骑自行车的只好上机动车道。还好,机动车道现在倒是没有什么车辆往来,否则只怕小镇要彻底关门闭户了。
小区里住的大多是70岁以上的人,通常都有家政人员来打扫卫生,一天三顿饭有两顿在外面吃。最近这两周, 每天我倒垃圾时总听到邻居房间里传来吸尘器的声音,闻到烤鸡和披萨的香味。前天给他们打电话,问他们需不需要我从超市给他们买什么。老太太告诉我说,她和老伴买了一只烤鸡和一张超大披萨,“吃了一周了还剩下一半呢。” 我问她现在房间怎么打扫,我知道他们以前每周有一个家政公司来打扫一次。“可不敢用他们了。我朋友在博卡(博卡是我们旁边的一个城市)就是用了家政人员,结果两人都进医院了。我们现在每人每天负责打扫半个房间。天天都特忙。” 是啊,两个卧室,两个卫生间,外加厨房、客厅和阳台,确实够他们忙的。
每天趁下午下楼拿信件的时候,我一开始在路边站站,后来发现,太多光膀子跑步和穿泳衣骑自行车的。不过他们中有的似乎很担心被别人感染,还戴着手套跑步,可是他们难道不觉得汗流浃背的也有可能传染给别人?虽说我知道自己即使被新冠病毒感染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我得对我周围的人负责啊。对门老太太94岁了,斜对门老头89岁了,家里还有一个免疫力低下的80多岁的。我即使不对自己负责也得对我身边的人负责,于是我便只在小区里走一走。阳光很充足,几乎每天都有两个邻居搬椅子坐在草坪上晒太阳,有一两个邻居在草坪上打迷你高尔夫,还有两个在车库的上下坡快走。他们没有戴口罩,也没有戴手套。大家只是互相挥挥手,不再像以前那样聊天说话。
以前在家呆闷了,我会开车去附近两个城市的超市看看,或者开车出去随便转转。现在,本地一家连锁超市自两周之前就一直货架空空,去也没有可买的。另外一家,一次限进10个人,货架倒基本是满的,只是刚刚有一名在该店铺内工作的员工被确诊了。开车在路上倒是很顺,几乎没有什么车,空荡荡的。除了超市、药店和部分餐馆以外,所有的商业设施都停业了,很像每年夏天飓风来临的时候,萧条、冷清。
冬天的下午四五点钟一直是我最喜欢的时间,以往我总是过马路去海边走走, 吹吹海风,看看游艇。现在,我只能坐在阳台上,面对空旷无际的大海。和朋友电话聊天,每个人都很伤感。 现在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当初我的北京朋友说“只是想过正常的日子”。
文/苏葳
约稿编辑/肖榕
编辑/雷若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