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孙俪:不拍戏,是为了更好地拍戏
北京青年报客户端 2020-03-05 14:01

六六编剧的《安家》开播以来话题不断,首当其冲的就是孙俪扮演的空降店长房似锦:“狼性”管理,冷面不尽人情,只对客户露笑容;卖房套路深,为了“开单”手段稳准狠;造型上,也是一套蓝制服霸屏,单调刻板不养眼……总之,这是一个特别不讨喜的女主角,换做别人来演,按照现在观众的“重口味”,恐怕早就要弃剧了。但是,孙俪丝丝入扣的铺陈,用一把随身携带的雨伞、一个发旧的记事本、非常“中介化”的举手投足、面对不同客户和同事毫无障碍的“职业化”变脸,愣是靠演技生生把观众“拽”进了房似锦的人生。

自2010年至今十年,孙俪主演并播出的电视剧仅五部,分别是《甄嬛传》、《辣妈正传》、《芈月传》、《那年花开月正圆》以及《安家》。比惊人的“命中率”更稀罕的是孙俪在竞争激烈的30+女演员队列中坚持低产与低调——这次房似锦的争议接二连三,中介职业问题一波刚平、又因为原生家庭话题被拿出来跟宋明玉、樊胜美“比惨”。但是,孙俪一如既往与热搜、舆论甚至角色保持着自己的距离——她婉拒了直接交流的采访形式,只是收集了媒体的采访提纲,用文字一一如实作答。

为中医跟六六一见如故

北青报:你接戏不频密,《安家》之前已有三年睽违荧屏,为什么放慢创作脚步?

孙俪:没有刻意放慢脚步,每部戏都有一个周期。从我前年九月第一次拿到剧本,到拍摄、播出,有很长一段时间,对我来说没有三年。但我要走进每一个角色,就像跟一个人交朋友,没有一定的相处和时间积累,你根本不可能走进他、了解他,只有他一直在你心里,你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能想到他,他已经跟你融为一体,这是需要时间的。我每次演起来比较顺利、心里比较舒服的,都是我跟他相处得比较久的角色,我会很肯定地说:“哦,他现在做的事就 是他应该做的”,这样我演起来会很有自信,不然心里也会打鼓。

北青报:这是你和六六的首次牵手,你们的默契点是什么?

孙俪:因为我们都信中医。我们第一次见面,老板想让我们聊戏,但我们花了一半时间,聊养生、聊中医,老板在边上急得不行了。

北青报:什么让你觉得跟房似锦这个角色有缘?

孙俪:我第一次看前十集剧本,看完我就一直想追着看,很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房子有没有卖出去?她用什么方式征服别人?当我被剧本吸引,我反而要冷静思考一下,这个人物是不是适合我,值不值得演?第二遍看剧本,我会着重看我要演的人物,也看戏里其他人物,一部好戏不光你演的角色要好,所有角色都要好,这是一个集体创作,任何一个环节都和戏的成败息息相关。这个戏最难得的是,虽然讲一个小小中介,但通过买卖房子、一个门店,看到社会里的很多人、善与恶,可以反映整个社会的精神面貌,我觉得是好的。

北青报:演了这部剧,你会对“家”的定义有一种新的理解吗?

孙俪:我觉得家不光是房子,房子只是一个大盒子,要把所有的爱放在这个盒子里面。家一 定要有温度,每个人要有爱才能组成一个家。很多人有房子,但他不幸福,心不在这个家里 面,他虽然有厨房,但他们从来不开火、不在一起做饭、不在一个桌上吃饭,这不叫一个家。 我觉得家是有温度、有颜色的。

只要底色是好的,不介意房似锦的缺点

北青报:房似锦一出场很冷血,她吸引你的点是什么?

孙俪:一开始我对房似锦不了解,就像我认识一些新朋友,一开始也不了解他们,后来为什 么我们成为特别好的朋友呢?我觉得每个人的性格背后都有其形成的原因,一个人的性格并 不是单一的。刚看剧本时,我在想:房似锦为什么这么冷酷?说话为什么这么不近人情?当我看到剧本后面,我反而会心疼她,因为她有一个不那么完美的原生家庭,她没有感受过别人的爱,她不懂得怎么用爱去感染别人、怎么用情感和人互动,她用一种最极端的方式去与 身边人交流,她对自己也是这么苛刻的。当她感受到徐姑姑、门店人、买卖房子过程中那些 客户对她的爱,她感受到人间有真情,有些事情是可以通过情感去改变的,她也慢慢在生活实践中发生变化。

北青报:观众觉得,房似锦的人设不讨喜。你接戏时有过介意吗?

孙俪:房似锦本来就不是一个讨好型的人物,我现在更喜欢有缺点的人物。每个人都有优点和缺点,人最可贵的是可以改变,在房似锦身上,你前面看到她有多冷酷,后面她就有多温暖,她会改变,她的内心是向善的、积极向上的,她在不停地蜕变。我觉得人一辈子都在学习,学习不光是知识,还有情感表达,为什么同一句话有的人说出来别人特别愿意听,但有的人说出来你就特别不愿意听,我们需要学习的是情感表达。

北青报:大家议论这个女主卖房子的时候“套路深”“做人不太厚道”,对房似锦一些争议性的做法,你怎么看?

孙俪:我接戏,最怕编剧导演说:“孙俪,你来演,我要把这个戏往你身上靠,写得更像你。” 我说:别,那是我演的角色,不是我,我要去塑造另外一个人,我更愿意让自己去靠近角色, 而不是让角色来靠近我,我更愿意走进对方的心里。当六六老师告诉我,这个人物是有原型的,她让我的思路更打开。以前我看剧本,常常觉得“这怎么可能,世界上还有这种事?” 那是因为我年龄太小、见识还太短。到我现在这个年龄了,我真的觉得,没有哪种人是不可能存在的,我不拒绝任何事情和冲突的发生,也不拒绝任何性格的产生,我愿意走进这些事 件、这些性格。

大家说房似锦套路也好、忽悠也好,我觉得她是一个善良的人,做任何事都在她的道德底线之上。刚开始她是一条鲶鱼,一个狼性的管理者,她觉得她来管理门店就是来做业绩、多赚钱的,到后来她知道:在赚钱之外,还有人的情感在里面。一个角色就跟一个人的成长一样,从小婴儿到一百岁,一直在修复自己、成就自己,让自己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所以不介意角色有缺点,只要她的底色是好的,我觉得没有问题。

戏服退掉一半,被妈妈吐槽剧中造型太“清淡”

北青报:为进入这个角色,做了什么细致的功课?

孙俪:体验生活吧,六六老师告诉我,房似锦是有原型的,我和这个原型女孩接触了很多次,这帮助我很快地走进角色,我在戏里的很多道具,笔记本、化妆包、衣服、丝巾、鞋子,都是来自这个女孩。我看微博上有人问,你怎么戴条那么土的丝巾?重要的不是丝巾,而是它的玫红色。我去女孩家的时候发现很多细节,她的所有衣服都是灰、黑、深蓝色,但她的化妆包、丝巾,口红,点点滴滴都有玫红色,女孩说她非常喜欢这个颜色。她生活挺辛苦的,在情感上没什么温度和色彩,为什么她喜欢玫红色?后来我得知,那是对爱、特别是母爱的一种需求。我当时听了挺心酸的。所以你看戏里,我的笔、杯子、钱包、化妆包,有套衬衣的扣子,只要我能点缀的都是玫红色。剧本里没有要求,我觉得这是人物的色彩细节,也是对这个女孩的一种祝福吧。希望有爱陪伴她。

北青报:做这么细致的功课,不是在乎角色美不美,而是角色性格怎么立起来。

孙俪:对。前两天我妈妈跟我吐槽:“为什么戏里你穿得这么清淡?”我说:就是这样的啊,这个人物就是要打破精致感。我第一次做定妆造型,邓超还批评我:“太美了,太精致了,不行!”我都这样了,大家都觉得很粗糙了。其实真正的中介,就是两套职业制服。我在造型上做了非常多的减法,造型师给我选的那么多衣服,我起码退掉了一半,能便宜的就要便宜的。我发现原型女孩家里唯一值钱的是口红,都是大牌,她对自己再抠门,都很在意自己 在客户心中的完美形象,这也是我戏里抹口红的原因。女孩在我开机前买了三只口红送我,我很感动,我戏里用的都是她喜欢的口红颜色。

罗晋本人很像默默付出型的徐姑姑

北青报:观众希望房似锦和“徐姑姑”能走到一起,但六六的编剧手法有时是出人意料的。你能透露一下吗?

孙俪:我觉得六六很多作品能成功,是因为她的坚持。她的坚持来源于她对世界的感受、对人的感受。在影视作品中我们可能希望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一些圆满需要六六去做一些妥协,但六六坚持不妥协,这样我觉得挺好的。戏里我为徐姑姑做很多事情都是因为友谊,但很多人不这样理解,到后面你就知道了。一定不是大家以往在其他剧里看到的爱情的发生,我们这种是很自然的,观众甚至都会为男女主角着急。

北青报:能分享一下和罗晋合作的感受吗?

孙俪:我觉得罗晋演得非常好。我跟唐嫣都是认识的,我们都是上海人,曾经在同一个画室 一起画画,有时候聊聊天。我先认识唐嫣,后拍戏认识罗晋。接触之后,我发现他跟徐姑姑蛮像的,性格软软的,属于默默付出型。有一次,我们在一个店里拍戏,店里有很多小女孩的东西,有一个小包特别可爱,戏拍到一半,罗晋神秘地把我拉过去说:“这个包你女儿有吗?我送给你女儿。”我说你也太细心了,我都不会买这种太贵的包给我女儿,不用不用。因为有一天我女儿去探班,罗晋觉得孩子特别可爱,说要给她送一个礼物。他就是这样细心。

有一天房似锦在戏里用了一个爱马仕包,那个包是假的,但罗晋能噼里啪啦说出一大堆关于包的知识。我说:“天哪,你对包的了解比我还厉害。”我觉得这应该是有生活实践的,一定是平时特别宠爱老婆的原因。

不拍戏,是为了更好地拍戏

北青报:在事业、家庭与自身三方面都取得平衡,每一个角色都做得完美,你的心得是什么?

孙俪:我朋友说我的兴趣爱好太多、太广泛了。有一位国外朋友隔三差五来问我:“俪俪, 最近又在玩什么东西啦?”我总是看到很多东西想去学、去研究,我觉得生活中有太多事情可以做。

北青报:作为演员要为事业做打拼,30+的女性为家庭与事业的平衡焦头烂额,你这种不慌不忙的心态太难得。

孙俪:我对很多东西都特别有热情。只有我热爱的才能做得好,当我不喜欢一件事情,九头牛也拉我不回来。生活中是,工作中也是。很多人说我懒,多少年不拍一部戏,我特别不同意,我觉得我一点都不懒。我平时很大一部分时间我都拿来看剧本,做很多准备工作,包括我好好生活,也是在为我将来某一个角色做准备。今天我帮助了一个朋友,或者我跟朋友聊聊天,我多多少少都会放在心里。演员最重要的是能够走进生活、贴近生活,你才可以了解更多人和事。我理解的演员,是用心体会生活的点点滴滴,时刻为你将来的角色做准备。

北青报:《安家》是你第一次选择行业剧。你之前演了不少古装剧、年代剧、大女主戏,回归现实主义题材,是一种转型的需求吗?

孙俪:我挑戏并不复杂,看的人解读得很复杂。影视行业跟服装潮流挺像的,过去几年,大家爱看古装剧、年代剧,很多影视公司就会投拍这类戏,我们也是一个大趋势下,挑一个自己想演的角色和剧本而已。古装剧盛行的时候我的邮箱看不到几部现代戏,现在我的邮箱里 有非常多现实主义题材的剧本,这是大势所趋。我也没有刻意想演一部行业剧,我都是从自己感官出发,一个剧本看起来我喜欢,这个角色我想去尝试。

北青报:你近年来在选角上都是比较传奇性的女性角色,将来会打破这种戏路吗?

孙俪:会。但我喜欢的底色还是不会变。但凡吸引我的角色都是乐观、积极、向上、努力的,这跟我信奉的人生观、价值观是有关系的。这样的人和角色,她会像吸铁石一样很快地走到我面前,包括很多我喜欢的朋友也是这样的。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杨文杰
编辑/贺梦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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