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马龙(Jean-Francois Maljean)
比利时著名钢琴家,毕业于伯克莱音乐学院,与班得瑞、理查德·克莱德曼、喜多郎齐名的新世纪十大音乐大师之一。尚·马龙与中国情谊深厚,曾先后150余次到访中国。2010年上海世博会,他与中国歌手共同演唱比利时馆主题曲《我们的歌》。2018年,他创作的侗族大歌《尽情欢歌》登上央视春晚舞台。尚·
马龙在比利时的工作室,对在武汉工作的团队成员表示感谢
历时半个月,比利时钢琴大师尚·马龙与武汉音乐制作人何浏携手创作的国际公益新曲《Chime of the Dawn Bells》(黎明的编钟声)于2月10日面世,为中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助力加油。
这首歌曲特别融入荆楚大地独特的编钟之音,结合钢琴演绎,谱写了“钢琴与编钟、中国与西方、武汉与世界”的对话乐章,呼应着“山川异域,风月同天”的大爱。一时间,该乐曲在社交网络上刷屏,一句“武汉,我们在等你”令无数网友“泪目”。
“夜走了,天亮了,天空和钟声一同醒来了。”尚·马龙在歌曲MV里用中文独白述说着自己的祝愿。从1月28日开始创作,到2月10日发布MV,为期半个月的精心制作中,尚·马龙与何浏守着微信无缝沟通,一口气工作到快天亮、横跨7个时区的“秒回”经常是他们的日常工作状态。
20年来,尚·马龙先后150次造访中国,对中国文化情有独钟,希望中国早日击退疫情是他的心愿。而作为武汉人的何浏更希望以“用心创作”的态度和温暖治愈的乐曲帮家乡渡过难关。
编钟与钢琴和鸣 让世界听见荆楚之声
《黎明的编钟声》MV以英文演唱,又分别配上中、英文字幕,在多个平台推出,一经发布就登上热搜,被各路媒体转载。尚·马龙的国际地位和在中国的知名度是一方面原因,钢琴与编钟结合、跨界演奏的创意更是让许多网友觉得新鲜。其实,这个点子并不是临时一拍脑袋就想出来的,尚·马龙与何浏早就在探讨关于编钟与西方乐器相融合的可能性,《黎明的编钟声》算是一次成功的尝试。
何浏是尚·马龙在中国的合作伙伴,由于自己是武汉人,何浏很喜欢编钟这一古老的荆楚乐器,也希望让更多人听到它优美的旋律。然而,作为古代礼乐的编钟放在博物馆里,老百姓不常听到,也不容易听懂。何浏趁着尚·马龙来中国的机会,送给了他一小套编钟,那跨越千年的悠扬古音,让尚·马龙一听钟情。他也觉得这个跨界混搭有戏,就计划着过完中国新年,到武汉和编钟乐手一起试试水,没想到疫情就爆发了。
新冠疫情爆发后,对疫情共同的关注让他们决定用音乐一同为武汉做点什么。在马不停蹄地沟通后,1月28日他们正式开始了创作。那时农历年刚过到初四,何浏花了三天写完了英文歌词,到2月1号的时候,尚·马龙已经着手作曲了。之后的5天里,他们开始完善乐曲,加入中文独白,并根据钢琴的主旋律,融入编钟声做和弦。对中国文化了解很深的尚·马龙,还专门在乐曲结尾时,敲了一声地道的中国锣,示意乐曲结束。随后,MV的素材整理和剪辑仅用时3天就完成。2月10日凌晨,在黎明即将到来的时候,《黎明的编钟声》问世。
在乐曲的节奏中,编钟与钢琴的曲调融为一体,和谐的旋律让尚·马龙和何浏对他们的设想有了信心。疫情当前,编钟的音色只能依靠后期制作,但他们也更加期待,疫情结束之后可以请到编钟乐手,在武汉做出专辑,合奏出更动听的荆楚声音。
疫情下无缝沟通 中文独白够地道
疫情势头猛烈,身处武汉的何浏心里也跟着焦灼。眼看着小区封了,不能出门,何浏就铆足了劲儿,一门心思扑到歌曲的制作上。他们录歌并不想抢时间、博眼球,还是希望能踏实地创作出艺术精品。时间上虽没有限制,但俩人劲头不减,都特想看看钢琴与编钟的合奏能做出个什么样子。
尚·马龙4年前就注册微信了,俩人于是开始了跨越7个小时时差的线上无缝交流。何浏觉得那半个月自己都过起了比利时时间,不过即算随时有事情找尚·马龙,也能很快收到回复。有一次,比利时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钟了,一声叮咚,何浏手机里弹出来尚·马龙的消息。何浏问,你怎么不睡觉啊?尚·马龙却挺幽默地说,我就是起来喝口水,顺便回复你一下。何浏今年34岁,觉得自己熬熬夜工作还可以,但尚·马龙已经67岁了,却也还这么有精神头,实在是厉害。
在视频中,尚·马龙本人还用中文独白为武汉送上深情祝福。优雅的歌词配上音乐,以诗朗诵的形式传递着温暖与力量。“夜走了,天亮了,天空和钟声一同醒来了。樱花在温暖的春风中飞扬,武汉,我们在等你。”整段话声调抑扬顿挫,吐字清晰,但这并不是临时学习的成果,其实尚·马龙原本就具备一定的中文功底,他会用拼音,能打出简单的汉语,日常的基本中文对话也不在话下。
但既然要录制,尚·马龙也没有掉以轻心,他让何浏把句子的意思给他说明白,再在每个汉字上标好拼音,他就自己在比利时的工作室里闷头练习。练得差不多了,就用微信发录音给何浏听。直到何浏说通过,他才去录下正式的音频,交给后期剪辑。
尚·马龙女儿演唱英文版歌曲录制花絮
老爸闺女齐上阵 跨国合作出精品
歌曲的前期准备相当快,乐曲和歌词一定下来,眼看着就要录歌了。何浏想让尚马龙亲自演唱,尚·马龙也不怯场,录了段小样给何浏听。略带沙哑的烟酒嗓不太符合曲子空灵的气质,俩人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请个女歌手来合适。尚·马龙一琢磨,就给何浏推荐了自己的女儿,她曾经有过做歌手的经历,也很愿意参与这个公益计划。一段小样出来,空灵的感觉有了,音色也不错,人选就此定下。于是,MV里就有了老爸弹琴、闺女演唱、共同为武汉送祝福的温馨画面。
每当突发灾难发生,各类公益性质的音乐作品并不少见,但《黎明的编钟声》却又有些不同。跨国合作、编钟元素都是亮点,而整个团队都在“用心”是武汉人何浏最大的感触。他写好歌词之后,尚·马龙主动请英国作词人罗伯特·莫雷修改,不仅让文法更通顺,也让英文歌词更具有诗意。在后期制作中,还邀请到了世界音乐大师Silvano Macaluso的参与, Silvano Macaluso和尚·马龙曾经共同担任尚雯婕专辑《Nightmare》的制作人。
MV制作两人各有分工,但无论是选素材还是调顺序,他们都亲力亲为。尚·马龙主要负责钢琴演奏和录音棚中的画面,这些都在比利时完成。何浏则筛选影片中的武汉镜头——黄鹤楼、樱花、长江,它们都是属于这座江城不可或缺的元素。何浏还专程联络了武汉大学中南医院,他们提供了抗击疫情前线最真实感人的画面。
英文版MV带来了跨洋问候,2月22日完成的中国版MV则是一个回应与对话,何浏希望展示武汉的民众听到歌曲时的反应:医生、教师、学生,各行各业的15名素人嘉宾通过网络招募集结在一起,共同演唱出他们心里的感受。“东湖边,钟和弦,守望着黎明,为你把心曲奏响……钟声想起,春天已经来临。”何浏在重新创作的中文歌词里,诉说着武汉人心里的希望与期盼。
“这个老艺术家身上有某种精气神”
今年67岁的尚·马龙算是个中国通,他用微信、发微博,还有自己的抖音账号。两人长期合作,很了解对方的脾性。在采访中,我们让何浏最快速度说出三个词来形容尚马龙,他选择了“和蔼”、“专业”和“老当益壮”。
何浏曾经问尚·马龙,你为什么愿意来中国演出?尚·马龙的回答是,我喜欢中国,中国人很友好,我希望让他们听到我的音乐。何浏觉得这个老艺术家身上有某种精气神,在他身上嗅不到商业气息,无论是工作还是公益,他都以专业的态度用心对待。“他是因为专业素养而让人敬佩的艺术家,不仅是之一,甚至是唯一。”何浏说。
英文版视频中,国际友人为中国和武汉加油
尚·马龙致力于用音乐抚慰人心,做慈善是他音乐生涯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2008年汶川地震,他在上海为地震受难者举办公益音乐会;在欧洲,他也做过不少类似的事,但录制公益歌曲却是第一次,是何浏带给他这个崭新的机会去发挥才能、共献爱心。目前,《黎明的编钟声》MV在中国各大平台免费发布,一句“武汉,我们在等你”感动了无数人。因为开音乐会的缘故,尚·马龙也曾到过武汉,2015年6月他还和刚认识不久的何浏一起参观了这座城市。这次创作公益歌曲,虽然不能身临武汉,也不能亲手敲响编钟,但他在创作时仍全情投入,回忆着自己与武汉和中国的情缘。
尚·马龙与何浏心中所愿,正如歌词中所写的那样,“疾病和苦难有如乌云,远远望去是墨黑一片,但身临其下,不过是灰色而已。”悠扬的编钟声跨越千百年,抚慰荆楚大地的苦难,钢琴声清脆昂扬,带来欧亚大陆另一端的祝福与希望。疫情结束之后,站在黄鹤楼上,我们都会如同视频中摘下口罩的孩子,尽情展露笑脸。“黎明总会到来,黑夜终将过去。”
独家对话尚马龙
北青报:20年来您多次到访中国,对中国的认识是什么样的?中国文化中您比较了解或喜欢哪个部分?
尚·马龙:我最喜欢中国的人民,他们总是很欢迎外国人,非常友好。我也欣赏他们在工作和做项目时展现出的干劲。我也是同样的人,我们很搭调。当然,我也很喜欢中国文化,包括少数民族音乐、传统中国乐器(二胡、琵琶等)还有中国戏曲,我曾与著名的昆曲歌手张军一起合作。
北青报:您的父母都是医生,这样的成长环境在疫情当前如何影响您对医务工作者的理解?
尚·马龙:我很欣赏医生和医院的工作人员,他们非常了不起,尤其在这个特殊时期,他们坚强而勇敢。因为我的父母都是医生,我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会永远钦佩这些人的无私奉献。
北青报:您对中国流行音乐和传统音乐都有一定的了解,并且曾经演奏过《老鼠爱大米》、《茉莉花》。演奏这些不同风格的音乐给您带来什么样的不同感受?
比利时工作室中,尚·马龙正在参与编曲
尚·马龙:哈哈,你们很了解我。没错,我演奏过这两首乐曲,我觉得他们有很大的不同。《茉莉花》是一首古老的中国传统歌曲,我喜欢把它和西方的钢琴演奏方式与旋律融合在一起。《老鼠爱大米》则算是一首商业歌曲,但我也很乐意演奏它。它们都属于中国,给我带来了西方所没有的“中国特色”——中国人创作出了非常优美的旋律,而我喜欢优美的旋律。
北青报:您曾经参加过上海世博会和央视春节联欢晚会的演出,这些经历给您留下什么样的印象?
尚·马龙:中国的电视节目(春晚)很惊艳,我喜欢参加这样的节目。舞台、灯光、大量的音乐家与合唱团,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上海世博会的演出则是另一种感觉,不过也很好,我还和尚雯婕合作演唱了比利时馆的主题曲,并且之后合作了专辑《蓝精灵》。
北青报:疫情结束之后,您计划到中国来演出吗?有哪些特别想做的事情?
尚·马龙:我很喜欢中国,希望可以尽快到中国去。而且,最重要的是,那意味着疫情已经结束。我很想去武汉演出,那是一个象征,但我也希望能在中国各地演出。我非常喜欢中国菜,很愿意去尝试特色菜品。但我也很喜欢简单的中国食物,比如面条和馄饨汤。
尚·马龙在创作构思
北青报:欧洲和比利时人民使用什么方法来获取有关疫情的信息?普通人会感到恐惧吗?他们是否排斥在欧洲的武汉人或中国人?
尚·马龙:我们通过媒体,包括报纸、电视,还有网络获取新冠疫情的各种信息。我也经常打电话给在中国的朋友们,了解他们的状况。在欧洲,人们现在没有感到恐慌,我也没看到对武汉人和中国人排斥的情况发生。有些人会感到焦虑,不过数量并不多。
我创作《黎明的编钟声》目标之一也在于触动西方人的神经,帮助他们对中国人说:“世界人民与你们同在,齐心协力、自强不息、勇往直前,”正如歌词中所写的那样。
采访手记
几经辗转才和远在比利时的尚·马龙牵上线,但以邮件寄送的采访问题却迟迟没有回音。焦急地等待了两天半,尚·马龙终于回信了。他口气温和,和我们说抱歉,并解释他是今天才找到这封躺在垃圾箱里的信,等一下就会回复。陆续地我们又和尚·马龙通过邮件联络,希望他提供一些照片和MV的花絮。他却颇为直接,在回信中问“你用微信吗”,并发来了自己的微信号码和网名。
尚·马龙回微信快极了,比利时时间凌晨两点半和当天的早上六点半,他几乎都是秒回。还用中文写“不客气”,让我们有什么需求尽管说,一点没有大咖的架子,正如他的合作伙伴何浏所说的,“和蔼”并且“老当益壮”。打开尚·马龙的朋友圈,内容可以追溯到2016年,新近的还有过年前在比利时,戴着中式红色围巾的个人照。的确没想到,老爷子竟然把微信用得这么顺溜。
何浏接受完我们的采访,立刻发来微信说,希望少写点他自己,多写尚·马龙,“这样好的艺术家值得被更多人知道”。尚·马龙却觉得在音乐创作中,何浏帮了他很多。和他们二人对话,一个温和专业,一个干劲十足,这样的碰撞也如同编钟的声音,清脆动听,感人至深。
约稿编辑/肖榕
文/武冰聪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肖榕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