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1日，北京青年报记者从黄冈市委宣传部获悉，黄冈新冠肺炎防控工作指挥部成员、57岁的张军浩因过度劳累，于2月9日下午突发心梗，心脏骤停，经抢救无效，于当日16时8分离世。
据了解，张军浩过世前任黄冈市疾控中心预防医学门诊部副主任。疫情暴发后，他主动请战到一线工作。1月24日，张军浩被抽调到黄冈新冠肺炎防控工作指挥部开展工作，主要负责社区、单位消毒和联防联控的指导工作。2月9日是他进入指挥部后的第一次调休，离世前张军浩已在防疫一线连续工作了16个昼夜。
北青报记者从张军浩的家属和同事处了解到，张军浩去世前几天曾出现身体不适，但是由于不想拖防疫工作的后腿一直没有休假就医。而时至今日，张军浩80多岁患病的母亲对儿子的离世仍不知情。张军浩的儿子则仍在黄冈各大医院做志愿者，帮助运送医疗物资。
过世前连续工作16天 妻子后悔错过抢救时间
张军浩的妻子张柳直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倒下时的样子。“那天是正月十六，因为他正月十五上班，没有吃到他爱吃的肉汤圆，所以午饭后就说想改善伙食，一家人做肉汤圆吃。”
肉汤圆是不少不喜甜食的南方人元宵节的“保留食物”。在2月9日下午3时40分许，张柳在厨房一边剁肉馅一边与客厅里难得有空刷微信的张军浩聊天。五十平方米左右的小屋让张柳在厨房一回头就可以与张军浩眼神交流。
“他当时在朋友圈看到一个朋友发了和我的合影，就站起来举着手机笑着跟我说‘你看有人把你照片发出来了’，我一边笑一边回头看，他突然就倒下去了。”张柳吓得赶紧扔下手中的刀，和儿子一起跑到张军浩身边，但是由于过于惊慌，两人又都不是专业人员，一时间不知如何处理。
“我担心他是脑溢血也不敢动他，就赶紧找到电话想找人帮忙，但是真的太惊慌了，我手抖得连120都不会拨了。”慌乱之中，张柳拨通了120和医院的电话，但是由于黄冈的疫情严峻，一时间没有急救车可以马上上门处理。
“张军浩家是医学世家，他的父亲和他们三兄弟都是从医的，我就赶紧给小叔子打了电话，大概20分钟后小叔子就来了。”张柳回忆，一进家门看到张军浩的情况，小叔子立马开始对他进行心肺复苏急救。遗憾的是，由于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错过了抢救的黄金时间，待到医护人员和指挥部工作人员上门时，张军浩已经过世。
“我就感觉像是他掉进了水里，我拉他一把就拉上来了，可是我不知道要拉。”知道错过黄金抢救时间的张柳后悔不已，她自责自己医学知识薄弱，没能在第一时间拯救丈夫。而更让张柳心结难解的是她觉得自己错过了太多挽救丈夫的“黄金时间”。
今年年初，张柳发现张军浩的脸色不太好，一直劝他去医院检查，但是张军浩总是以工作繁忙推托。“五六天前，我发现他腿有些肿让他去医院看看，他说单位抽不出人手，疫情过去了再去；2月8日晚上，他说想喝杯茶但扭不开茶杯盖子，喊我帮忙我还笑他力气不如我。”如今这些曾经被她忽视的细节成了她耿耿于怀的心病。
一天转十个小区工作 同事都曾劝他休假就医
刚得知张军浩去世的消息，黄冈黄州区卫健局干部徐世权完全不能相信。在联防联控组他与张军浩共事时间最长，1月24日两人一同进入黄冈新冠肺炎防控工作指挥部工作。“当时有同事跟我说张军浩‘走了’，我还以为出差了，还问‘去哪了’，没想到是去世了。”
徐世权介绍，黄冈市区的社区、单位消毒和联防联控工作任务非常重，张军浩每天需要深入多个社区，检查和指导社区做好人员进出管理、体温测量、对发热病人摸底排查、废弃口罩处理、垃圾分类管理、楼栋楼梯和电梯消毒等工作。“这个工作非常细，要先去社区问清楚目前的工作情况，然后再一个小区一个小区地实地调查核对，晚上回到指挥部，还要统计当天的防控数据，常常加班到晚上10点。”
在徐世权眼中，张军浩是个“话少”的人，但是在工作细节上要求很高。“他一般不怎么说话，但是一说话都是能切中要害的，不细心都不一定能观察到的。”
在张军浩的这点工作特性上，吴飞也深有感受。2月5日，黄冈市农业农村局干部吴飞进入联防联控组与张军浩搭档工作。“他心很细。小区电梯门口有一次性纸巾方便居民用来按电梯按钮，但是电梯里没有，这样的细节他都能发现。我们还要一个一个垃圾桶检查里面有没有被随意乱扔的口罩，如果有那就是没有分类处理。”
“进入指挥部后，他每天早上8点要赶到指挥部，7点多就起了，经常晚上10点多才回家。”张柳回忆，进入防疫一线后自己与张军浩每天虽然生活在一个家中，但是碰面的时间却不多。“有时候下午三四点他开车路过家楼下会上来坐一会洗把脸，常常还带着中午单位发的盒饭，根本没时间吃，都凉了。我就给他热了吃两口，然后他就又出门了。”
张军浩的身体不适，徐世权和吴飞都有所觉察，也劝他去医院检查，然而都被他以“非常时期不能拖大家后腿”回绝了。“我们有时候一天要跑十几个小区，就感觉他走多了就走不动了，脸色也不好。但是劝他休息几天，去医院看看，他都不愿意。”吴飞说。徐世权则表示，张军浩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怕这时候休息被人看成“逃兵”。
实际上，在黄冈像张军浩这样战斗在疫情防控前沿的工作人员共有2.6万名。徐世权告诉北青报记者，自己从1月24日进入指挥部到现在，一天也没有休息。“像我这样连轴转的同事不在少数。”
父亲去世儿子仍在黄冈各医院做志愿者运送物资
由于疫情当前，张军浩的后事办得很简单。2月9日下午5时许，张柳在家中送走医护人员和赶来帮忙的张军浩的同事们后，就联系殡仪馆来处理后事，当天下午便对遗体进行了火化。“非常时期我们也不能给大家添麻烦，所以就一切从简了，现在骨灰寄存在殡仪馆，等疫情过去了再让亲朋们来告别吧。”
由于张军浩80多岁的老母亲身体不好一直在生病，所以他去世的消息老人至今尚不知情。“我和张军浩是重组家庭，有两个儿子，现在他和前妻的儿子张翊（化名）还在黄冈的各个医院当志愿者帮忙运送医用物资。”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但是对这个儿子张柳也是每天担惊受怕。“作为他母亲，我肯定不愿意他去做这么危险的工作。而他从小就想从事医务工作，但是由于只有专科文凭屡屡受挫，他一直也在自己努力进修考试。这次黄冈很多医院需要志愿者，哪怕是去搬东西他也愿意。”
作为小家庭里唯一经过过医学专业培训的，张翊在父亲过世当天正在医院做志愿工作，张柳辗转才联系上他。当张翊赶回家时，父亲已经过世。“当时他小叔已经急救过一轮了，但是他回来了还是不管不顾要给他爸做心肺复苏，我们怎么劝都不行。”
“张军浩去世后他的手机一直在我手上，当天晚上我收到张翊发给他爸手机的一条微信说‘爸你一路走好，我会继续努力的’。”张柳表示，张军浩过世后她曾劝过张翊不要再去做志愿者，甚至联系了张翊的生母。“我们后来见面谈了一下，他对着我和他生母说‘我还是要做志愿者’。我们都拗不过他，只能支持他。我们都希望他能实现自己的价值，同时也平安健康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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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李卓雅
编辑/董伟
校对/李克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