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爱国卫生运动委员会近日将健康体重管理行动、健康乡村建设行动、中医药健康促进行动正式纳入健康中国行动框架,标志着我国公共卫生治理体系从“基础覆盖”向“精准施策”的纵深推进。这一政策调整既是落实《“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的具体实践,也是应对新时代健康挑战的系统性回应,折射出国家在健康治理上的多重考量。专家认为,要将顶层设计转化为切实成效,仍需直面现实中的深层矛盾与实施难题。
当前,我国公共卫生领域正面临传统疾病与现代生活方式交织的复杂局面。在经济快速发展的背景下,居民超重率、肥胖率攀升至34.3%和16.4%,慢性病导致的疾病负担占比超过70%;城乡健康鸿沟虽逐步收窄,但农村地区人均预期寿命仍落后城市3岁,基层医疗资源短缺问题尚未根本解决;中医药虽被纳入国家战略,却面临科学认知分歧与产业化规范不足的双重挑战。在此背景下,三项行动的推出具有鲜明的问题导向性:健康体重管理直指现代生活方式病,健康乡村建设瞄准城乡健康资源失衡,中医药健康促进则试图激活传统文化的当代价值。这种精准施策的思路,体现了健康治理从粗放式覆盖向精细化管理的转型。
政策的创新之处在于构建了多维立体的干预体系。以健康体重管理为例,其突破传统健康教育模式,着力打造“支持性环境”——从餐饮行业的营养标识规范到城市15分钟健身圈建设,从医保支付机制创新到学校体育课程刚性化,形成政府、市场、社会、个人的协同治理网络。这种从“要求个体自律”到“创造健康环境”的转变,实质上是对健康社会决定因素的理论呼应。在健康乡村建设中,政策将基础设施改善与人力资本提升相结合,既强调县域医疗卫生共同体建设和村医职业发展通道,又注重通过健康教育提升村民自主健康管理能力,这种“硬件+软件”的组合拳,较之单纯增加医疗设备投入更具可持续性。中医药健康促进则巧妙平衡传统与现代,既要求二级以上公立医院普遍设立中医科室,又推动中医药服务标准化,试图在保持文化特色的同时实现现代医疗体系的有效衔接。
然而,政策的落地实施面临多重现实张力。在健康体重管理领域,商业利益与公共健康的冲突不可避免。食品工业对高糖高脂产品的依赖、健身产业的高消费门槛、电子屏幕经济对青少年健康习惯的侵蚀,构成政策执行的隐形阻力。这要求监管部门在食品广告规范、商业空间健康改造等方面拿出更刚性举措,而非停留于倡议层面。健康乡村建设则遭遇人才与资金的持续性难题,即便通过“县聘乡管村用”机制暂时缓解村医短缺,若不能建立有吸引力的职业发展路径和薪酬体系,基层医疗人才“招不来、留不住”的困境仍将反复。中医药推广更需破解科学认知瓶颈,如何在现代医学话语体系中阐释“治未病”理念,如何监管养生保健市场乱象,直接关系着公众信任度的建立。
更深层次的挑战在于健康治理的协同机制建设。三项行动涉及卫健、教育、住建、农业农村、市场监管等多个部门,若不能建立有效的跨部门协作和考核激励机制,极易陷入“政出多门而落地无门”的窘境。例如,乡村健康环境改善需要环保部门的污染治理、农业部门的生态种植推广、文旅部门的健康旅游开发形成合力;中医药健康促进则需协调医保支付政策、药材质量监管和文化传播体系。此外,数字技术赋能的机遇与风险并存,健康大数据应用既能提升服务精准度,也可能因数字鸿沟加剧健康不平等,这对政策工具的智慧化提出了更高要求。
健康中国建设的深层意义,在于重塑国家发展与人民福祉的价值排序。当健康体重管理成为对抗慢性病的“社会疫苗”,当健康乡村建设转化为乡村振兴的“内生动力”,当中医药健康促进升华为文化自信的“具象载体”,全民健康就不再仅是卫生事业的目标,而成为衡量社会文明程度的重要标尺。未来,政策的成败将取决于三个维度:能否建立市场力量与公共利益的平衡机制,能否破解城乡要素流动的制度性障碍,能否完成传统文化的现代性转化。唯有以系统思维破除部门壁垒,以创新勇气突破利益藩篱,以文化耐心培育健康共识,方能让健康中国的蓝图真正惠及每个个体,成为民族复兴征程上最坚实的基石。
文/王志顺
编辑/李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