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俄语作家瓦西里·格罗斯曼小说《斯大林格勒：为了正义的事业》由上海三联书店推出全球首个中译本。这是小说在1952年初版后，时隔七十二年首次与中国读者见面。

瓦西里·格罗斯曼是极个别亲历斯大林格勒战役的苏联一线作家。格罗斯曼早年毕业于莫斯科大学数学物理系，在顿巴斯煤矿当过工程师，20世纪30年代投身写作行列，并得到高尔基等文坛大家赏识，进入苏联作协。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格罗斯曼作为《红星报》记者随军四年，自愿前往斯大林格勒战役前线，撰写了大量斯大林格勒等多地的战况，也是揭露纳粹德国死亡集中营真相的第一人。他在战争期间发表了小说《人民是不朽的》，被茅盾翻译成中文在中国国内广为流传。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格罗斯曼先后完成了“战争二部曲”长篇小说，屡遭删改直至封禁。格罗斯曼去世后，“战争二部曲”部分手稿被拍摄在缩微胶卷上偷运出苏联并在西方出版，引发了巨大的反响，被西方评论界誉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小说之一”“当代的《战争与和平》”。

《斯大林格勒》是瓦西里·格罗斯曼最重要的小说“战争二部曲”的第一部，1952年以《为了正义的事业》为书名在苏联军事出版社出版。而第二部《生活与命运》以振聋发聩的人道主义力量，自1989年引进国内后持续畅销，影响了一代人。《斯大林格勒》与《生活与命运》主要人物相同，情节连贯，事件和思想具有连续性，是一部完整小说的两个部分。“战争二部曲”反映了1942年6月到1943年2月斯大林格勒战役期间沙波什尼科夫一家人的经历，《斯大林格勒》反映的是1942年6月到9月之间的情节。与以描写后方的《生活与命运》不同，在《斯大林格勒》中，正面描写战争的场景更多。《斯大林格勒》展现的是一座城市如何一步步变成战场的。译者纪梦秋先生坦言，“如果缺乏第一部——即《斯大林格勒》——的铺陈和叙事，要理解第二部当中复杂的人物关系并不容易。特别是一些人物在第一部当中出现过，在第二部当中再出现时，往往已跟主线相互隔绝”。美国《柯克斯书评》评价《斯大林格勒》是“不可思议的小说，与《生活与命运》一起，完成了苏联时代对《战争与和平》两卷本的回应”。英国《每日电讯报》认为，“如果与《生活与命运》一并看待，这首‘二部曲’是20世纪文学的里程碑式成就之一”。

《斯大林格勒》出版之曲折，综观20世纪的世界文学史，也是罕见的。《斯大林格勒》初稿完成于斯大林时代晚期严峻的政治环境中，不断增加的政治禁忌以及后期的矫枉过正导致格罗斯曼在创作时不断受到言论边界的困扰，这也是格罗斯曼违背本意将书名改为《为了正义的事业》的原因之一。《斯大林格勒》始终没有能够全文出版，每一个版本都不是完全版，且根据不同时期的政治空气变化予以了大幅修改和增补，部分人物的性格和命运也发生了变化。2019年，英国学者罗伯特·钱德勒及其夫人伊丽莎白·钱德勒在收集《为了正义的事业》十一个版本，以及莫斯科文学档案馆、格罗斯曼遗产委员会和部分图书馆留存的档案、文献、手稿，以拼图方式基本还原了1952年出版社删改前的原貌，并按照格罗斯曼身前的意愿以《斯大林格勒》为书名在《纽约书评》出版社出版。这是目前全球所能读到的《斯大林格勒》最完整的版本，也是上海三联书店此次推出的中文版的翻译底本。

在《斯大林格勒》长期的增删出版过程中，格罗斯曼经历了极其痛苦的思想斗争。这一切反映在书中，使它既不像《人民是不朽的》那样，完全倾心于歌颂英雄主义，也不能像《生活与命运》那样，用手术刀一般精确而冷静的笔触去批判现实。这正是《斯大林格勒》一书最宝贵之处。它不仅是一个完整的叙事过程的起点和重要部分，也反映出作家一生的思想转折和挣扎。《斯大林格勒》代表着格罗斯曼思想的震荡与转向，它与格罗斯曼的其他作品一起，构成了一个苏联时期成长起来的作家所经历的曲折心路历程。

本书译者纪梦秋先生精通英、俄双语，其翻译原文大部分基于钱德勒夫妇的英文译本，并根据俄文相关版本进行了订正和补充，以弥补语言转换中的一些语义缺失——如一些苏联独有的词汇在英语翻译中未能有明确的对照，以及因俄、英语境不同所体现的历史意义的差别——并对脚注进行补充，以匡正英译的不足。翻译过程中，俄语翻译家肖万宁副教授也参与了俄文版的对照补充工作，对钱德勒的英译本进行了严格的校订和完善。两位译者的共同努力，确保了中译本的完整和精确。

首版七十二年后，这部近百万字的皇皇巨著、俄语文学经典之遗珠得以在中国出版，实现了瓦西里·格罗斯曼这位伟大的俄语作家创作的的最高成就“战争二部曲”在中文世界的首次“合璧”。一部被评论家视为可与《战争与和平》比肩的文学著作终于以完整面貌呈现在中国读者面前，无论对于已经去世的瓦西里·格罗斯曼，还是对于中国读者，都是值得欣慰的。

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