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5日上午，贵州省贵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贵州省高级人民法院发回重审的被告人余华英犯拐卖儿童罪一案一审公开宣判，被告人余华英犯拐卖儿童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对于判决结果，余华英当庭表示上诉。在法院的判决书中，余华英的犯罪行为造成有的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从12年前开始寻亲，到向警方提供线索，再到余华英被判处死刑，被拐卖者杨妞花说，她希望能有越来越多失散的孩子被找到，越来越多的家庭能够团圆。

杨妞花和爸妈、姐姐的合影

法院：被告人造成12个家庭骨肉分离 犯罪情节特别恶劣

该案发回重审后，公诉机关贵阳市人民检察院追加起诉被告人余华英拐卖李某等6名儿童的犯罪事实。

贵阳市中级人民法院经重审查明：被告人余华英于1993年至2003年期间分别伙同龚显良（已故）、王加文（另案）为谋取非法利益，长期在贵州省、重庆市、云南省等地流窜作案，物色儿童进行拐卖，得手后将被拐儿童带至河北省邯郸市，通过他人介绍，寻找收买人进行买卖，以此获利，其间共拐卖儿童17名。

贵阳市中级人民法院认为，被告人余华英为谋取非法利益，多次拐卖儿童共计17名，造成12个家庭骨肉分离、亲情断裂，有的父母为寻找子女多年颠沛流离，抑郁而终。余华英主观恶性极深、犯罪情节特别恶劣、犯罪后果极其严重，应予以严惩。虽有坦白，但不足以从轻处罚。遂依法作出上述判决。

法院判决书详解判处死刑五大理由

案件判决书显示，对于余华英的辩解及其辩护人所提的辩护意见，法院最终不予采纳。贵阳中院判决书详解判处死刑5条理由。

贵阳中院认为，余华英拐卖17名儿童的事实清楚。余华英有预谋地拐卖儿童，在贵州省、云南省、重庆市伺机寻找儿童和作案时机，作案后快速转移儿童，到邯郸市通过中间人卖出，作案模式高度一致，通过长期多次拐卖儿童，形成了拐卖儿童的完整犯罪链条。在案的证据被拐卖儿童的生父生母关于孩子被拐走的陈述、被拐儿童养父养母关于收买孩子的证言、被拐儿童与生父生母的DNA比对鉴定、被告人余华英拐卖17名儿童的供述、同案王加文的供述及其他证据相互印证，能够证实余华英伙同他人从1993年到2003年期间，在贵州省贵阳市、遵义市、安顺市、都匀市，重庆市大足区，云南省丽江市、大理市通过租房等方式物色儿童，以购买零食、玩具等方式将17名儿童拐走贩卖。在案证据已经形成证据链，可以作为定案依据。

余华英拐卖谌江华犯罪既遂。被告人余华英与龚显良以出卖为目的将谌江华、谌江海从安顺市拐骗至贵阳市，因认为谌江华年龄大不好卖，因此将谌江华留在贵阳市火车站附近游戏厅，后谌江华被市民送到公安机关，公安机关将谌江华送回安顺家中，余华英将谌江华从安顺拐骗至贵阳，谌江华已经脱离父母的监护，在余华英及龚显良的实际控制下，拐骗行为已经完成，拐卖儿童犯罪既遂。

在案证据可以证实余华英起主要作用，是主犯，应当按照其所参与的全部犯罪处罚。被告人余华英伙同他人共谋，实施拐卖儿童，余华英直接实施拐骗、运送、出卖行为，在共同犯罪中地位作用极为突出，罪责极为严重。

余华英没有悔罪表现。2004年被告人余华英被云南省大姚县公安机关抓获，余华英未如实供述真实姓名及所犯罪行，最终以化名“张芸”被云南省大姚县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八年。2022年6月余华英被贵阳市南明区公安机关抓获后，仍不主动供述犯罪事实，没有悔罪表现。

余华英虽当庭认罪有坦白情节，但不足以对其从轻处罚。余华英拐卖儿童17名，造成12个家庭骨肉分离、亲情断裂，17名儿童的父母为寻找子女多年来颠沛流离，在寻找未果后有的父母抑郁而终，有的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其犯罪行为造成的后果特别严重，依法应予严惩。被告人余华英虽然当庭认罪，有坦白情节，但不足以对其从轻处罚。被告人余华英在拐卖儿童过程中是否存在虐待儿童的行为无充分的证据证实，不宜认定，但不影响对余华英的量刑。

杨妞花和她的寻亲路

1990年，杨妞花在贵州织金县出生，此后随父母和姐姐来贵阳生活。1995年，一对男女租住到杨妞花家隔壁，与5岁的杨妞花逐渐混熟了。当年冬季的一天，那对男女趁杨妞花的父母不在家，以上街买毛衣扦子为由将她带走。杨妞花曾对北青报记者说，如果没有被拐卖，她一定会跟其他孩子一样，跟姐姐一起长大，受到父母的宠爱，有一个幸福的童年。但一切都因为被拐卖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杨妞花和姐姐

之后，她被拐卖至河北邯郸，被一名聋哑男子收养为女儿，更名为李素燕。她的父母则四处寻找杨妞花未果，最后带着遗憾去世。

虽然用着“李素燕”的名字，但杨妞花一直记得小时候一些事情，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慢慢推测出自己应该是被拐卖了。2012年，她开始寻亲，找过寻亲志愿者、采血入过DNA库，但是始终没有进展。到了2021年4月17日，她开始在抖音上发寻亲视频，几天之后，她根据自己的记忆画了一张自己家的地图。十几天之后，一个堂妹恰好刷到了这个视频，她总感觉杨妞花跟家里人长得像，她于是联系上杨妞花。在杨妞花被拐走时，这个堂妹才出生几个月。但是，她们的爷爷生前一直念叨家里丢了一个女儿，叫杨妞花。这个堂妹又帮杨妞花联系上在江苏南通生活的姐姐。2021年5月10日，DNA鉴定结果出来，确认了亲属关系 。在寻找了亲人10年之后，杨妞花终于找到了家。

杨妞花画的家乡的地图

2021年5月15日，杨妞花抵达贵州老家认亲。刚下车，她的姐姐一把抱住了她，两人抱头痛哭。

回家之后，杨妞花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她心里一直记得拐卖者的长相和姓氏——那个被称呼为大伯的女人姓余，重庆口音。她曾经告诉北京青年报记者，找到家人之后最大的愿望就是惩治让自己骨肉分离的人贩子。

2022年1月，杨妞花向贵阳警方邮寄相关材料。5个月之后，她到被拐地所属公安机关南明公安分局报案。当专案组民警摆出10张不同照片时，杨妞花一眼就辨认出嫌疑人余华英的照片，“三角眼、高颧骨、有点雷公嘴，这张嘴脸我死也记得！” 杨妞花报案的第二天，南明公安立为刑事案件侦查，并由贵州省公安厅刑侦总队牵头，贵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二大队和南明公安分局刑侦大队成立专案组开展工作。在侦查过程中，侦查员前往云南3次、前往河北4次、前往重庆3次，还多次前往省内都匀、遵义、毕节等地核实情况。2022年6月30日晚，警方专将余华英抓获归案。

2023年7月14日，余华英拐卖儿童案在贵阳中院一审开庭。当时在法庭上，杨妞花的眼泪止不住地流，目光始终盯着余华英，“你叫余华英，我整整记了26年。”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但对方甚至都不曾抬头。

2024年10月，在使用“李素燕”这个名字20多年后，杨妞花终于改回了自己的本名。她拿着新身份证，展示给网友看，然后一直哭，她说终于跟姐姐一个姓了。

从第一次庭审，到25日的宣判，期间的每一次庭审，杨妞花都会到现场，每次在法庭上见到余华英，她都会直视对方，但直到宣判结束，余华英都没有开口向她道歉过。面对镜头，杨妞花总是说，感谢所有关注这件事的人，也感谢相关部门为这件事付出的努力。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李铁柱
编辑/朱葳
校对/李建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