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初日本政府为鼓励国民将“储蓄转为投资”，新设立了一项小额投资非课税制度（NISA），即当投资人通过NISA开立证券户头，即可享受每年一定额度内投资不用被课以20%税金。而就在此前三天日股“史诗级”波动中，不少利用NISA制度初入日本股市的投资者被狠狠地“割了把韭菜”。

日本股市此次波动的高潮出现在8月5日。当天，东证指数期货和日经225指数期货分别各经历2次熔断。截至收盘，日经225指数累跌12.4%，抹去今年全部涨幅，东证指数累跌12.23%。这是日经225指数自1987年10月以来的最大跌幅，单日下跌点数创下历史之最。

仅仅一天之后，6日，日经指数开盘后全面上涨，一度上涨超过3200点，超过1990年10月的2677.54点，创下有史以来交易时间内的最大涨幅。随即有投资者在网上感叹，卖早了。

在日本股市“过山车”的同时，6日日元兑美元汇率下跌逾1%，结束了上周日本央行加息后日元连续五天加速升值的势头。8月5日，日元对美元一度触及1月以来新高至144.77。截至第一财经6日发稿，日元对美元汇率报145.19。

复盘日股此次波动，上海对外经贸大学日本经济研究中心主任陈子雷教授告诉第一财经，市场的反应过于激烈，背后就是对日本央行政策信心不足。“资金流出的背后还是恐慌心理导致，是对日本经济、央行政策缺乏信心，同时美联储的政策也不透明，在这一背景下资本先走为上，忙着出清，造成混乱，就造成了7月5日的‘蝴蝶效应’。”他分析道，“需要高度关注的是，历史上很多经济危机是出于恐慌心理，因此要警惕美日此波金融市场动荡的后续效应。”

尴尬的加息时点

股市暴跌、日元飙升，日本央行7月31日的“放鹰”无疑是导火索之一。当日，日本央行宣布加息，央行政策利率由0.01%提高到0.25%。这是日本央行政策利率相隔15年零7个月重新回到0.25%水准。同时，日本央行还宣布全面缩减大规模债券购买计划，这标志着日本央行从十年来的大规模刺激政策中明显转变。今年3月，日本央行结束负利率政策。

日本舆论也认为，7月31日日本央行宣布加息后，紧跟着8月2日，美国政府发表了境况不佳的雇用统计报告，两者的联动，导致了日本股市遭遇罕见的“黑色星期一”。也有日本网友直言“明知美国会出雇佣数据，为何不再等等（加息）”？

对于日本央行的此次加息，陈子雷告诉第一财经，并不意外，并且日元肯定会有所升值，“问题在于日本企业经营情况和加薪后的经济效应等数据还没有出来，所以委员会内部也有不同意见，但随着美联储降息的时间越来越临近，对于日本央行来说，加息的时间窗口很重要，错过了只会更被动。”

在此前日本央行的议息会议上，日本央行理事会最终是以7比2的投票结果决定加息。而且，在会议开始前的4小时，理事会内部依旧在争论是否加息。可见日本政府在此次加息的决定上也存在两难。

牛津经济研究院（Oxford Economics）日本首席经济学家长井滋人（Nagai Shigeto）告诉第一财经，“其实日本央行的这一决定着实震惊了日本央行政策的许多观察人士，包括我们。”他解释道，根据各方此前多项调查，大家都认为日本央行会等待能反映收入和消费更清晰的数据指标出炉后再有所行动。

长井表示，日本央行此次出其不意的行动，不仅反映出理事会内部对于日本货币政策正常化的强烈渴求，同时对于日元长期贬值的压力，“利率变化将影响日本央行的政策前景。日元长期疲软将危及政府实现‘工资和通货膨胀之间正反馈’的目标。”

日本瑞穗综合研究与科技公司首席经济学家酒井才介认为，日本央行年内可能还会再加息一次，将目前的政策利率再次提高0.25%，“在目前日本央行的加息之后，预计会出现一段时间的市场波动性较大的情况，之后日元升值的速度可能会逐渐放缓。”

日元拉升有何影响

陈子雷表示，如果仅以日本央行缩表、加息的大方向来看，从长远来说，日元还有升值空间，同时日本对海外的投资还会增加，企业会适时地寻找海外的投资地，但要注意的是，综合来看，美元走势、美联储政策、全球大环境等因素都会影响日元汇率未来的走势。

那么，在这波日元的急速拉升中，谁会是最大的赢家，谁又会是输家？

对于日本股市的暴跌，日本理索纳银行的顾问田中春菜表示，显然削弱了日本出口企业业绩上行的预期，“给人的感觉是，担心日元进一步升值的出口企业正在焦急地大量抛售美元”。2024年度，许多日本企业把外汇的结算汇率确定在1美元兑换155日元的水准上。如今，日元汇率突然飙升，将使得这些企业的收益预期不得不进行下调，这就使得投资家们担心自己的利益受损，开始抛售股票，直接让日经平均指数出现今年最大跌幅。

近年来，日本主要商社在海外市场表现强劲，很大程度上受益于巨额的汇率差。2023年度，日本上市公司的平均纯利润大增24%，一个很大的原因便是从海外赚回来的美元换成日元结算的话，汇率差就溢出了许多额外的利润。因此，对于那些高度依赖海外市场的企业来说，必须在成本控制和价格策略上作出艰难调整。

此外，日元升值是否会对火热的日本旅游业降温，也值得关注。日本观光厅（JNTO）的数据显示，上半年的访日游客人数达到1778万，创下了以半年为跨度的最多纪录。如无意外，今年访日游客数势将突破2019年创下的年度纪录3190万人。世界旅游理事会（WTTC）也预计，2024年将是日本旅游业破纪录的一年，旅游业对日本经济的贡献预计将达到近44.6万亿日元，比2019年的峰值增长5.7%，占日本GDP的7.5%。

随着日元走高，海外游客赴日游的成本将有所增加，海外游客的消费或受影响，日本旅游业面对的不确定性将增强。5日的日股暴跌企业中，免税品销售利益占比很高的日本最大百货公司伊势丹三越百货公司的股票排名第三位，跌幅高达46%。

此前日元汇率走低，抬高了以石油天然气和农副产品为代表的进口产品成本，随之传导至日本物价。“高物价是一个问题，所以很多人希望日元升值。”有日本民众在社交媒体上表示。但也有民众质疑，即使日元升值，曾经上涨的商品价格是否会回到原来的价格，也存在不确定性，“当日元疲软时，电价和汽油价格很容易上涨，但即使日元升值，价格也只是在欺骗性的程度上降低。”

7月31日，日本央行总裁植田和男在当时的记者会上释放“鹰派”色彩之余，对日本经济能否承受利率上升仍存不安。（潘寅茹）

编辑/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