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是我国的国粹之一，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精神标识。北京中轴线人文荟萃，那些分布在中轴线上的“墨宝”，或为饱经沧桑的历史地标，或为人民争取独立自由的精神象征，或见证着新中国文物事业的脚步，其中不乏当代政治家的手笔……他们共同构成了中轴线上宝贵的人文印记。

近日，北京青年报记者实地探访，对中轴线上的“墨宝”进行梳理，从书法的角度感悟中轴线文化遗产的历史变迁。

中轴线地标异地保护  乾隆手书堪称国宝

历经朝代更替、城市变迁，北京中轴线上一些重要的历史地标虽幸存下来，但位置已然发生了改变。

2005年重建竣工的永定门城楼，是北京中轴线最南端的地标建筑。鲜为人知的是，永定门早年间的石匾尚存，现藏于首都博物馆，而它的面世则经历了一番曲折。

永定门石匾

据媒体报道，1990年北京古代建筑博物馆在建时，博物馆工作人员去地坛公园征集文物，碰巧发现了一块匾额，得知该匾额出自永定门，就拉回了馆里，扣放到院内一棵柏树下。2003年，古建公司和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将石匾挖出，“永定門”三个楷体大字赫然在目。参照首博的展陈信息，该永定门石匾为民国初所镌，替换了清代用满文和汉文题写的门匾。

异地展出的中轴线“墨宝”并非只有永定门石匾。在首博场院东北角，矗立着一通体量硕大的石碑，通高6.7米，重约40吨，碑身四面刻满、汉两种文字的乾隆皇帝正楷手书《皇都篇》和《帝都篇》，这两篇碑文是乾隆皇帝于1753年所作，堪称国宝级文物。该石碑原矗立在中轴线上，是天桥“双碑”之一。

乾隆御制碑

那么天桥“双碑”的另一通石碑又在哪里呢？北青报记者走访发现，和乾隆御制碑形制相同的正阳桥疏渠记碑，藏身于天桥以东红庙街的一处院落内，同为乾隆皇帝手书，碑文记载了治理天桥南河道工程的经过，对研究北京地理和历史变迁具有重要价值。

三位当代政治家  中轴线上留“墨宝”

在中国历史上，一些著名的政治家同为书法家，这在中轴线上亦有所展现。毛泽东、周恩来、郭沫若都在中轴线上留下了墨宝。

作为中轴线的遗产构成要素之一，矗立在天安门广场中部的人民英雄纪念碑，于1958年落成，是国家和人民纪念、缅怀英雄烈士的永久性纪念设施，1961年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人民英雄纪念碑坐南朝北，正面碑文“人民英雄永垂不朽”八个鎏金大字，由开国领袖毛泽东亲笔题写，毛泽东是公认的二十世纪书法大家，其书法作品纵横驰骋、潇洒淋漓。人民英雄纪念碑背面的碑文则由毛泽东撰文、周恩来题写。

人民英雄纪念碑

在中轴线上，毛泽东的书法作品不只人民英雄纪念碑一处。位于故宫东南的太庙，是中轴线遗产构成要素之一，1950年太庙改为“北京市劳动人民文化宫”，毛泽东亲笔题写的宫名牌匾，至今悬挂在长安街边。

北青报记者走访发现，在中轴线上的名人题记中，很多出自一代文豪郭沫若的手笔。1971年7月5日，故宫博物院重新开放的同时，启用了郭沫若题写的“故宫博物院”匾额，这块雄劲洒脱的匾书，至今悬挂在神武门上，成为无数游人打卡的经典地标。

多处中轴线文保标识  出自一位年轻人手笔

文保标识就像文物的身份证，起到宣传和告知的作用。在正阳门箭楼南侧面墙、城门洞西侧，镶嵌着一块汉白玉文保牌，牌匾中央题刻“正阳门”三个大字，为楷体魏碑风格，笔力雄健、端庄大气。在正阳门城楼的相同位置，也镶嵌着同样形制的文保牌。由于文保牌的落款并无作者姓名，因此很少有人知晓，这两块文保牌上的毛笔字，均出自当年一位34岁的年轻人之手。

正阳门城楼文保标识

时间回到1990年，北京市文物事业管理局计划对43处文保单位设立标识，涉及正阳门、太庙、社稷坛等全国重点文保单位。在电脑刻字尚不发达的年代，文保标识依靠手工书写、人工镌刻。彼时的李鑫华年仅34岁，就职于中央教育科学研究所，从事当代教育史研究，其书法功底扎实细腻、且深谙魏碑之精髓，得到了文物部门的一致认可。李鑫华认识到文物事业的深远意义，所以在明知没有稿费的情况下仍提笔一试，从而写就一批经典的文保标识。

除了正阳门的两块文保牌，太庙、社稷坛、京师大学堂等中轴线保护范围内的文保牌，均出自李鑫华的手笔。这一系列文保标识沿用至今，实用性与观赏性兼备，被李鑫华视为代表作，亦成为他与中轴线之间的情感寄托。

讲述 | 书写文保标识要兼顾实用性和观赏性

对话人：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中国书法家协会资深会员、教育部中国书法教育指导委员会委员李鑫华

北青报：1990年您在书写这批文保标识时，文物部门提出了哪些要求？

李鑫华：文物部门要求统一使用简体字，既要注重实用性，还要注重观赏性。我毕业于首都师范大学中文系，了解国家的语言文字政策，深知文保标识代表国务院、代表市政府，更要面向公众，其文字需要简明实用、雅俗共赏。

北青报：在您书写的文保标识中，哪一处给您留下的印象最深刻？

李鑫华：从技法上来说，这对于我是一次综合性的高难度考试。在我书写的文保标识中，要属对“正阳门”的印象最为深刻，因为以往临摹字帖时，从未遇到简体字的“阳”和“门”，并无先例可以遵循借鉴，而看似简单的汉字往往最难把握，字写不好就容易丢掉“精气神儿”，配不上正阳门这座宏大建筑。

李鑫华介绍正阳门箭楼文保标识

北青报：为写好“正阳门”您做了哪些思考？

李鑫华：楷书中的“正”字比较对称，处理不好容易呆板，第一笔横的斜度与水平线要有适度夹角，在起笔、收笔之间掌握平衡，使其稳重又不失美观；“阳”字的左耳刀旁顶天立地，右边的日字若摆放不好会显得高不成、低不就，因此日字的高低位置需精准拿捏，才能让人感觉美观；“门”字不太对称，那一点既不能被另外两笔吞进去，也不能跳出来，下笔时要若即若离、不左不右，方能恰到好处。

北青报：除了正阳门，中轴线上其他文保标识给您留下哪些印象？

李鑫华：回忆起1990年，当时很多著名的书法大家健在，我只能算是书法界的新人，书写文保标识是我施展才华、崭露头角的好机会，我的字一旦被选中，将面向北京、乃至全国公众展示，也真可谓压力不小。在社稷坛，我书写的文保标识，能与郭沫若先生题写的中山公园匾额为邻；在太庙，我书写的文保标识，能与毛主席题写的北京市劳动人民文化宫匾额为邻；这对于我来说是非常大的荣幸。

太庙南门

内存 | 北京中轴线上主要标牌

永定门

石匾

永定门始建于明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20世纪50年代被拆除，2005年重建竣工，成为眺望中轴线南段景观的视点，2007年公布为不可移动文物。永定门石匾，为民国初年所镌，替换了满文和汉文题写的门匾，现由首都博物馆收藏并展出。

天桥百货商场

郭沫若题写的招牌

位于中轴线南段西侧的天桥百货商场，建于1953年，1989年翻建为一栋琉璃瓦屋顶楼房，当时的经营品种达上万种，其中40%为小商品，郭沫若为商场题写的金字招牌至今设立在商场大楼外，面向着北京中轴线。

自然博物馆

郭沫若题写的馆名

位于北京中轴线南段东侧的国家自然博物馆，1958年现址主体建筑落成，由时任中国科学院院长的郭沫若题写馆名，1962年定名为北京自然博物馆，2023年更名为国家自然博物馆，郭沫若题写的馆名沿用至今。

天桥“双碑”

正阳桥疏渠记碑

天桥“双碑”是中轴线南段重要的文化景观。这两通石碑真迹尚存，其中乾隆御制碑，现立于首都博物馆院东北角，碑身四面刻有乾隆皇帝正楷手书的《皇都篇》和《帝都篇》；正阳桥疏渠记碑，现存于红庙街一处院落内，对研究北京的地理和历史变迁具有重要价值。

正阳门箭楼

正阳门箭楼石匾

李鑫华题写的文保标识

正阳门坐落于天安门广场南端，由南北纵列的箭楼与城楼构成。1915年，朱启钤主持修改前三门城垣，增添了小篆书体的“正阳门”横匾。在箭楼和城楼的面墙上，还分别镶嵌有正阳门文保标识，由书法家李鑫华题写。

人民英雄纪念碑

人民英雄纪念碑

人民英雄纪念碑矗立于天安门广场中部，于1958年落成，是国家和人民纪念、缅怀英雄烈士的永久性纪念设施。人民英雄纪念碑正面碑文由毛泽东亲笔题写，背面碑文由毛泽东撰文、周恩来题写。

太庙与劳动人民文化宫

毛泽东题写的牌匾

李鑫华题写的文保标识

位于故宫东南的太庙，始建于明永乐十八年（1420年），是明清两朝帝王祭祀祖先的场所。1950年，政务院决定将太庙改为“北京市劳动人民文化宫”，由毛泽东题写的宫名匾额沿用至今。太庙于1988年公布为全国重点文保单位，文保标识镶嵌在北京市劳动人民文化宫入口旁的红墙上，由书法家李鑫华题写。

社稷坛与中山公园

郭沫若题写的牌匾

李鑫华题写的文保标识

始建于明永乐十八年（1420年）的社稷坛，是明清两朝皇帝祭祀土神、谷神的场所。1914年10月10日，社稷坛作为中央公园对公众开放，1928年更名为中山公园，中山公园南门的匾额由郭沫若题写。社稷坛1988年公布为全国重点文保单位，在中山公园南门外的红墙上，镶嵌着“社稷坛”的文保标识，由书法家李鑫华题写。

故宫博物院

郭沫若题写的牌匾

成立于民国十四年（1925年）的故宫博物院，建立在明清两朝皇宫“紫禁城”的基础上，故宫博物院现存牌、匾、联、额数量众多，是珍贵的历史文化资料和书法艺术作品。1971年7月5日，故宫博物院重新开放时，启用了郭沫若题写的“故宫博物院”匾额，这块横匾至今悬挂在神武门上。

京师大学堂

李鑫华题写的文保标识

京师大学堂创办于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其校址原为乾隆帝四女和嘉公主府空闲府第。民国成立后，京师大学堂改为北京大学，是我国近代成立的第一座高等学府。1990年，位于景山东侧沙滩后街的“京师大学堂建筑遗存”公布为市级文保单位，文保标识由书法家李鑫华题写，加上文保单位的历史信息，通篇195个中楷汉字，是李鑫华书写字数最多的文保标识。

《北京青年报》2024年7月28日相关报道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崔毅飞
摄影/北京青年报记者 崔毅飞
编辑/李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