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2日，央行将公布当月贷款市场报价利率（LPR）。根据以往惯例，LPR由各报价行以公开市场操作利率（主要是中期借贷便利操作利率，即MLF利率）加点形成的方式报价。但是多名业内专家认为，从近期央行传递的政策信号看，下一步LPR很可能将迎来新的改进，中期借贷便利（MLF）利率作为政策利率的色彩将淡化，短端市场利率可能作为浮动贷款利率的定价基准。
央行将持续改革完善贷款市场报价利率（LPR）
在6月19日的陆家嘴论坛上，央行行长潘功胜提到要进一步健全市场化的利率调控机制，有一些可待改进的空间。比如，央行政策利率的品种还比较多，不同货币政策工具之间的利率关系也比较复杂。
“未来可考虑明确以央行的某个短期操作利率为主要政策利率，目前看，7天期逆回购操作利率已基本承担了这个功能。其他期限货币政策工具的利率可淡化政策利率的色彩，逐步理顺由短及长的传导关系。同时，持续改革完善贷款市场报价利率（LPR），针对部分报价利率显著偏离实际最优惠客户利率的问题，着重提高LPR报价质量，更真实反映贷款市场利率水平。”
他还表示，从近段时间货币市场利率走势看，市场利率已经能够围绕政策利率中枢平稳运行，波动区间明显收窄。如果未来考虑更大程度发挥利率调控作用，需要也有条件给市场传递更加清晰的利率调控目标信号，让市场心里更托底。除了刚才谈到的需要明确主要政策利率以外，可能还需要配合适度收窄利率走廊的宽度。
业内人士普遍认为，潘功胜的表态意味着我国政策利率体系未来将有重大调整，在强化7天期逆回购利率为主要政策利率地位的同时，MLF操作利率的政策利率色彩将会淡化。
LPR一直锚定MLF利率
作为利率市场化改革的一部分，LPR正式推出是在2013年10月，作为贷款基础利率的LPR正式运行，为每日报价机制，首批报价行为9家（5家大行、4家股份行），报价期限为1年期。市场利率定价自律机制按年对报价行的报价质量进行监督评估，以促进提升贷款基础利率的基准性和公信力。
在LPR推出前的2013年7月，央行已全面放开金融机构贷款利率管制，取消金融机构贷款利率浮动区间下限为基准利率0.7倍的规定，由金融机构根据商业原则自主确定贷款利率水平。
但是，LPR推出后，现实中出现了贷款基准利率和市场利率并存的“利率双轨”问题。当时银行发放贷款时大多仍参照贷款基准利率定价，还有银行通过协同行为以贷款基准利率的一定倍数（如0.9倍）设定隐性下限，对市场利率向实体经济传导形成了阻碍，
2019年8月17日，中国人民银行发布公告称，决定改革完善贷款市场报价利率（LPR）形成机制，8月20日将首次实行新的机制。改革后，由各报价行于每月20日（遇节假日顺延）以公开市场操作利率（主要指MLF利率）加点形成的方式报价，即LPR=MLF利率+点差。与此同时，各银行应在新发放的贷款中主要参考贷款市场报价利率定价，并在浮动利率贷款合同中采用LPR作为定价基准。各银行不得通过协同行为以任何形式设定贷款利率定价的隐性下限。
对于为何选择MLF利率作为LPR挂钩利率，央行曾解释称，MLF利率是央行中期政策利率，代表了银行体系从中央银行获取中期基础货币的边际资金成本，适合作为银行贷款定价的参考。
改革后，LPR报价的市场化和灵活性明显提高。2021年9月，时任央行行长易纲撰文指出。“经过两年来的持续演进，金融机构新发放贷款已基本参考LPR定价，存量贷款也已完成定价基准转换，LPR已代替贷款基准利率，成为金融机构贷款利率定价的主要参考基准，贷款利率的市场化程度明显提升。”
LPR部分报价利率显著偏离实际最优惠客户利率
如今，距离2019年的改革已过去将近五年，LPR再次迎来改革新关口。根据潘功胜6月19日的发言，目前LPR的主要问题是“部分报价利率显著偏离实际最优惠客户利率”。
公开信息显示，2019年9月，金融机构人民币贷款利率低于LPR的占比为16.4%，随后不断增高，尤其是2022年之后。2020年9月为24.89%、2021年9月为23.52%、2022年9月为34.03%、2023年9月为37.37%、2024年3月为40.44%。
对此现象，中金公司银行业分析师林英奇指出，除信贷结构调整，比如按揭贷款、信用卡等高利率贷款占比下降等因素之外，银行LPR报价与实际新发放最优贷款利率偏离度加大也是重要原因。
另据报道，今年6月，企业贷款加权平均利率为3.65%，个人住房贷款利率为3.49%；而2019年6月二者分别为5.28%、5.63%，五年时间，二者分别下降了1.63个百分点和2.14个百分点。对比来看，2019年8月，改革后的首个报价日，1年期、5年期以上LPR分别为4.25%、4.85%，2024年6月分别为3.45%、3.95%，这期间二者分别下降0.8个百分点、0.9个百分点。很显然，这几年同期贷款利率降幅远高于LPR降幅。
东方金诚首席宏观分析师王青分析指出，“部分报价利率显著偏离实际最优惠客户利率”，指的是一些报价行给出的LPR报价偏高，没有准确反映的因素可能主要是影响加点的“银行资金成本、信贷市场供求、信用风险溢价”等因素。这意味着在银行资金成本显著下行，信贷市场供求关系向需求方倾斜，以及银行信用风险偏好上升、信用风险溢价下行的阶段，报价行对其最优惠客户的贷款利率下调，而给出的LPR报价没有随之下调。
此外，这也许与LPR计算方式有关。LPR由全国银行间同业拆借中心根据报价行报价按去掉最高和最低报价后算术平均，并向0.05%的整数倍就近取整计算得出。目前20家报价行银行类型各异，净息差压力也不尽相同。
LPR会“换锚”吗？
种种迹象显示，LPR将迎来新的改进，报价基准很可能会从MLF利率转为短端市场利率。
6月下旬，央行旗下《金融时报》报道指出“LPR报价本身并不必然需要挂钩MLF利率”。该报道称，LPR是金融机构对最优惠客户的贷款利率。理论上讲，金融机构可结合资金成本、风险水平等多种因素形成对最优惠客户的贷款利率，并基于一定公式形成LPR报价。可见，LPR报价本身并不必然需要挂钩或参考MLF利率。当前，受多种因素影响，银行自身的LPR报价并不完全真实准确地反映其实际最优惠客户贷款利率，类似问题在发达经济体金融机构推动LIBOR改革前也存在。
7月12日，《金融时报》发文直言“贷款市场报价利率（LPR）或迎改进”。文章称，业内专家指出，当前LPR报价与最优质客户贷款利率之间出现一定偏离，未来还需要加强报价质量考核，减少偏离度。也可以考虑借鉴国际经验，用类似SOFR的短端市场利率作为浮动贷款利率的定价基准。这方面的改进有利于提高贷款基准利率的公允性，也有利于提高利率传导效率。
7月19日，新华社转发了《中国证券报》当日刊发的文章《健全市场化利率调整机制 货币政策框架转型进行时》。文章称，持续改革完善LPR是进一步健全市场化利率调控机制的一部分，“贷款市场利率或迎改革”。
这文章采用专家观点重申，“可以考虑借鉴国际经验，用类似SOFR（担保隔夜融资利率）的短端市场利率作为浮动贷款利率的定价基准。这方面的改进有利于提高贷款基准利率的公允性，也有利于提高利率传导效率。”
从历史数据看，MLF利率与LPR也并不是完全挂钩。自2019年8月LPR改革以来，如果MLF利率下调，那么LPR必下调；而当MLF未调整时，LPR也曾多次下调，下调的主要诱因是前期存款利率下调和降准。比如，2024年2月，5年期以上LPR下调0.25个百分点，MLF利率不变。
此外，LPR的调整幅度也不一定与MLF完全一致。比如，2023年8月，MLF利率下调0.15个百分点，1年期LPR下调0.1个百分点、5年期以上LPR不变；2022年8月，MLF利率下调0.1个百分点，1年期LPR下调0.05个百分点、5年期以上LPR下调0.15个百分点。
民生银行首席经济学家温彬表示，后续LPR报价本身不必然需要挂钩或参考MLF操作利率。当经济运行压力加大，需要以价的下行来助力经济回升向好时，LPR也可能单独下降。过去央行通过MLF等来释放流动性，投放基础货币，未来可能主要通过降准或者央行购买国债来实现基础货币投放。MLF量逐步萎缩以后，其自身的政策利率地位也会随之削弱，当政策能够有效引导中段利率的时候，不排除MLF最终会淡出历史舞台。
东方金诚首席宏观分析师王青则认为，后续可从两方面着手，一是扩容报价行数量，降低单个报价行对LPR报价的影响力；二是对报价利率持续显著偏离实际最优惠客户利率的异常报价，进行实时监督和事后跟踪调查，必要时可据此对报价行名单进行调整。长期看，在通过收窄利率走廊等方式，有效控制短期市场利率波动性后，不排除未来LPR报价将以某个短期基准市场利率为基础加点形成。这也是逐步理顺市场利率由短及长传导关系的具体路径之一。
专家认为短期内LPR有望调降
“我们认为LPR报价机制或将迎来改进，从而提升政策效率和市场化程度，短期内LPR报价也有望调降，为信贷回暖创造更适宜的政策条件。”中信证券首席经济学家明明表示，央行有意提升逆回购利率作为政策利率的地位，弱化MLF政策利率的色彩，逐步理顺由短及长的利率传导关系；未来LPR的定价锚可能从MLF利率转向7天逆回购利率，也有可能参考DR系列利率进行贷款定价，无论具体方式如何，整体趋势是提升政策效率和LPR的市场化程度。
明明同时表示，LPR降息概率在提升。央行引导LPR报价从形式上与MLF利率脱锚， LPR的调降空间已经打开。而贷款利率中LPR减点的占比不断抬升，适时调降LPR可以提升LPR报价质量。从已有数据看，贷款利率相较于债券融资利率偏高，可以通过调降LPR引导贷款成本下行，从而激发融资需求，促进经济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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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程婕
编辑/田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