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振鸣（北京鲁迅博物馆研究员）

用毛笔做诗文，钤印章是中国文人的笔墨乐趣，鲁迅自幼做诗文自不必说，玩印章也可谓是“资深”。鲁迅7岁在远房叔祖周玉田门下读书时，曾手抄过他的《鉴湖竹枝词》100首，在朱丝栏的笺纸上，用工整的小楷抄写的诗文，加上落款处的印章，是一件精美的书法作品。这是现存鲁迅最早的手稿之一，还保存在鲁迅博物馆，落款处有“侄孙樟寿谨录”。在“谨录”二字之上，有一枚长方形朱文印章，经辨识为“豫才”二字。又经多位专家辨识，这印章并非钤盖，而是手绘上去的。如此可证，鲁迅从小对传统书法的行文、格式及印章的钤盖就非常的讲究。这枚手绘印可以看作是鲁迅的第一款用印。

“戎马书生”印章

大约在1896年前后，鲁迅的叔祖芹侯在上坟的船中为鲁迅刻朱文印章一枚“只有梅花是知己”，还有一方白文印“绿杉野屋”。“绿杉野屋”是鲁迅、周作人、周建人三兄弟的斋号。周作人在《鲁迅的故家》中写道：“又有一回不记何年，中房芹侯在往调马场舟中，为鲁迅篆刻一印，文曰‘只有梅花是知己’，石是不圆不方的自然形，文字排列也颇好，不知怎的钤印出来不大好看。这印是朱文的，此外还有一块白文方印，也是他所刻，文曰‘绿杉野屋’，似乎刻得不差……”

“只有梅花是知己”印章

出生在水乡绍兴的鲁迅，骨子里也渴望田园山水的闲适生活，可人生的磨难使他在少年时便经历了“从小康坠入困顿”。1930年时，鲁迅曾想到德国去游历，在德国留学的好友徐梵帮他了解了德国情况后说：“先生来游，大致每月六百马克也就够了。”鲁迅回信说：“我感谢你替我计划了很好的田园。这些梦，我年少时也曾做过的，还请了一位族人刻了一颗图章，取《诗品》句曰：‘绿杉野屋’。”这就是这枚图章的出处。晚唐诗人司空图《诗品·沉着》：“绿杉野屋，落日气清。脱巾独步，时闻鸟声。鸿雁不来，之子远行。所思不远，若为平生。海风碧云，夜渚月明。如有佳语，大河前横。”“绿杉野屋”，表达了鲁迅少年时的一种理想。

别号，是中国文人用于名和字之外的称呼，多为自取，表达一种人生的状态。1898年，鲁迅还用过一个“戛剑生”的别号，“戛剑生”即击剑的人之意，体现了少年鲁迅的壮志情怀。鲁迅以这为笔名写过《戛剑生杂记》《莳花杂志》《祭书神文》等。

鲁迅18岁时离家到南京水师学堂读书，水师学堂是新式的培养海军的学校，那时家境正在败落，家里没钱，而水师学堂是公费制，还可以领到津贴。水师学堂里有一位本家叔祖周椒生任“管轮堂”监督，他认为本家子弟进学堂“当兵”不大好，于是为鲁迅改了名字叫周树人，取“百年树人”的意思，此后鲁迅就用周树人作为自己的本名，也就相当于我们现在身份证上用的名字。在水师学堂学习期间，鲁迅为自己取了一个别号“戎马书生”，并刻了一枚石章。别号，用于文章署名时也可以称为笔名。1918年鲁迅在《新青年》上发表第一篇白话小说《狂人日记》时，第一次使用“鲁迅”的笔名，并从此以鲁迅名世。供图/萧振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