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雅荻

电影节看电影，我没啥期待，陪人看。

我俩入场晚了几分钟，倒数第二排全空，我俩就坐倒数第二排了，小伙伴坐我右边。

一会儿，左边坐下一位女生，制造各种声响，原来她拿出一个肉卷，轻手轻脚打开。但因为电影很安静，所以依然声效明显。

然后她开始吃。嗯，牛肉、酸黄瓜、芥末酱、蛋黄酱，还加醋了……其他的刺激性气味我已经分辨不出来。

平时的话，我肯定会请她几分钟吃完再回来，但最近我心情好，比较包容。

她细嚼慢咽，味道越来越大。她吃了至少20分钟。

她刚吃完没多久，身后一位大姐声音不大地说：“你不要看手机了，有光打扰到我。”其实吧，她声音不大，语气还行，我觉得没啥问题，因为在身后最后一排，我也不知道说的是谁。

接下来的20分钟，左边终于吃完牛肉卷的女生，开始掏出手机回微信，屏幕很亮，但因为在我左边，我稍微转身看不到也就罢了。我用意念提醒身后那位大姐：嗨，这里也有一个玩手机的呀，在你前面，不影响你吗？你快说她呀……大姐这次怎么沉默了？

后来发现，左边的女生我错怪她了——我就瞟了一眼，她居然在微信上跟人激烈对飙英文，互相甩PDF文档——敢情这是来影院加班了。明显她修了指甲，可以清晰听到她手指敲击屏幕的声音，跟打字机一样。

我又向身后大姐发出意念，但没效果。正失落，突然后面大姐发飙了，继续对着刚才她说过的那个人，说：“怎么素质这么低，看手机几分钟了？”这回声音更大，充满了不屑和鄙视。对方没有回应。

电影不到90分钟结束了，导演名字出来，全场寥寥鼓掌声。此刻后排两个大姐突然爆发，互相语言攻击，原来被提醒的大姐终于等到电影结束开始回应了，两人针锋相对：

“就你素质高，就你道德标兵！”

“你看手机几分钟了，你是来看电影的吗？”

“我不就看了几分钟手机，你至于吗？大声喧哗好几次，你素质就高了？”

“你是只看手机吗？你吃东西半小时，喝饮料那么大声。”

此处我内心闪过不甘——大姐，您前排牛肉卷您就给忽略了吗？（左边小姐姐刚好这个时间点站起身快速离开，我都没看到她的脸。）

“影院怎么不让喝饮料了，允许带进来就可以喝！”

“电影节当然不让吃喝了。”

突然，散场中的一位前排男士大喊：“没错，电影节就是不能吃喝！”

黑暗中，退场的观众掀起了一阵比刚才更热烈的掌声，我都不知道是鼓给谁的——已经开始精神错乱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后排两位大姐继续升温，直接开始飙脏字了，两人从后门出去，隔着门开始了正式互骂，上海脏话全出来了。此刻，片尾字幕还没有结束。

我俩起身出去，一站起来，踩在脚底下的是那个嘎吱嘎吱作响的牛肉卷包装纸，被扔在地上。

果然银幕下更精彩。这个电影本来讲生活中自然的阴影的美，而台下上演的却是生活里人内心的阴影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