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青年报
随笔|金天佑:父爱如山,回忆里出现
作家联盟 2024-06-16 17:00

口金天佑

生命中总会有很多记忆随时间的推移,经过风雨冲刷而逐渐淡忘;可有些记忆纵使你风吹雨淋多少载,哪些关爱,哪些教导犹如一把小刀深深刻在脑海中。偶遇一个相似的背影,一个熟悉的场景,会在瞬间将你的记忆一键恢复到从前.....

今天是父亲节,正常这种日子,我尽量避免提起,也克制自己不去想太多,可有些记忆你越是避免,就越是索绕心间......清晨去外滩跑步,在一场大汗淋漓后,倚在黄浦江栏杆处,望向江对岸参差不齐的楼宇,再看看一艘艘船只在宽阔的江面上,几乎是寂静地缓缓向东推进时,内心竟升腾起一种万般无奈与惆怅。

朋友圈里父亲节气息犹如烈酒一般浓厚,而我的心即便是这酷热的六月,却似冰窟一样寒冷。久久仰视着天空,多么希望在当时能打一个电话,能随意地喊一声爸爸,可世上没有通往天堂信号......忽然想起已有好几周,没有给公公通过电话了,这也是父亲当年交代过,对老人家多加照顾,对不起这点我都没能办到。人呐!往往都是首先顾自己养的,而对养育自己的人要往后排一排,排着排着有时就有了诸多的遗憾。

我飞快的在通讯录里找到公公的电话,不假思索地过去,可电话哪头是关机状态。80多岁的公公又怎能晓得今天是父亲节呢?何况老人家有儿有女的祝福就够了,我这完全是自我安慰。罢了!收拾收拾心情回家吧。只有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时,瞬间会忘记世间一切烦忧。当年父母何尝又不是呢,看到一群的孩子们在眼前围绕,总能解除繁重劳动后的疲劳。

缓缓踱步朝家的方向走去,一路走一路想,如今脚下的这段路曾和父亲一同走过,那时有父亲的陪伴内心是多么踏实;而如今呢,很多路都需要独自一人行走,没有了父亲陪伴的路,是多么的落寞与无助啊......在走过一个弄堂的路口时,忽然被一个清晰可见的画面所感动,一下子泪湿了眼眶。原来成年人的世界里,眼泪往往是瞬间的泪腺决堤。

一块长板支架,一把斧头,锯齿,手推刨.....这是当年父亲的吃饭工具啊,也是我们一家人的部分经济来源,父亲在这支架上一呆就是一辈子......

父亲是淳朴的农民,也是巧手的木工,别人称他为匠人或金师。可在我心目中父亲是个建筑师,是我们的保护伞.....他可以将一棵大树,变成木板,再雕刻精致的家具;也可以将一块块棱角分明的土坯砖,变成厚实的墙壁,将一堆麦秸和的泥土裹着木椽,盖一院的瓦房,再往每个房间根据客房耳房做上结实又漂亮的门窗。

也许每个人心目中的父亲是一棵坚毅不摧的参天大树。热天,可以在树下乘凉。雨天,可以在树下避雨,累了,可以在树下休息......恍惚间父亲的身影再次穿梭在哪红墙砖瓦下,从早忙到晚,用辛勤与汗水为我们建造家园,那双结实长满老茧的双手,宽厚的肩膀扛起了一袋袋食粮……

犹记得我上初中那几年,家里经济非常拮据,父亲总会在农忙完,抽空背起他哪破旧不堪的工具袋(开始是一个结实的白色帆布袋,当年父亲在工程队时发的,崭新的时候大哥背过几年书包,旧的时候母亲卖油饼时充当过收钱袋,经过多年岁月的磨练,再经过毛角票油腻的侵蚀,这款工具包终于变成了黑色的油布包)再扛上几把锯子,拿些母亲烙的干粮饼,仅拿一张车票的钱就外出务工了。

我和小哥总会将父亲送到土塔山顶的公路口,因为绕街道上走,倔强倨傲的父亲还怕失了面子,在风中等车的间隙,父亲不停地给我和小哥叮嘱着同一件事,一定要好好读书......当班车远远地盘旋着爬上山顶来,停在我们面前,又将父亲和那些行李一同装了进去,一阵风似地绝尘而去时,多多少少心里有点难受,忽然想起朱自清散文里一些场景,平淡却又触动心弦!

在那个没有电话和银行卡的年代,父亲离家后的几个月里,有时就给家邮一张汇款单,邮局在我们学校隔壁,反正有事没事绕进去问问有没有我家的信件,千里之外上大学的大哥,会定期给家里写信的。大概是我跑的太频繁,邮递员早就认识我了,时长还没等我进门就说没你家的信!有时也很不耐烦地丢给我厚厚一沓子的信件让我自己在里面翻;自父亲外出务工后,我跑邮局的频率就更勤了,只为盼望那一张小小的汇款单(别说我家一年要收到好几张固定金额的汇款单,而且金额不菲,是替舅爷家代收的抚恤金)那时候的汇票我记得是绿色的字体,背面上有个细长的绿色方框是备注栏。父亲寄来的汇款单上永远写着:“一切安好,天桥天佑好好学习。”

当时知道父亲赚的是血汗钱,但小时候贪玩的心还是依旧无法体会到血汗钱真正意义!照样没听父亲的叮嘱,玩起来时漫山遍野地和小伙伴们疯跑,总把读书的事抛在了脑后;唯一记住的是要替母亲分担家务活,这点我倒是确确实实听进去了,而且也照做了,哪怕几公里开外的河里去挑水,都不带母亲使唤的,挑起担子就往外走。感觉小时候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上蹿下跳,精力充沛。

后来长大了,由于父母的拼命托举,我们总算都走出了农村,也离他们越来越远。有时在城市的街角,或在热闹的马路边,总能看见一排的农民工,前面用纸板壳子写着木工,水泥工,而牌子后面是穿着朴素,是一种期待的眼神,或被岁月划了些许痕迹的面庞叔叔。哪些疲惫不堪的身影里我总会联想到当年父亲的影子,是不是也有同样的处境!一阵阵心酸过后留下至今无法弥补的遗憾……

人同机器,也许是父母超负荷工作运转后导致身体的坍塌,正好在儿女成家立业,可以享受天伦之乐,安享晚年的时候,他们却不带一丝遗憾,安详平静的地离去……

从此我的字典里很少找到真正的那种无忧无虑的快乐二字了,可又有多少人真正体会到我此刻的心情呢,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还有就是那种时不时心头萦绕的绝望与孤独......

写于2018年6月17日

编辑/王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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