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岳

记得新学校废物合唱团在《乐队的夏天》节目里表演了《再见琳尼尔》，歌词里写“就当那过去都是假的，对自己说了一句算了”。

我觉得这句词很可能来自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拉美魔幻现实主义大师在这本书里也这样写：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要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没有归路，春天总是一去不返。

许多朋克乐队歌词的灵感都来自文学作品，这并不涉及抄袭或版权问题，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据说大张伟老师，就是那个14岁便写出“我怀疑人们的生活有所掩饰”的大老师，也是翻烂凯鲁亚克之后走上了音乐创作道路。

说过去都是假的或许有些主观情绪，但这个话题到了神经科学家那里就不再是纯粹的感情用事，而是严肃的科学话题——我们的记忆有没有可能欺骗我们？

有可能。

我从奥利弗·萨克斯的随笔集《意识的河流》读到关于记忆编造的短文。作者从脑科学和临床的角度向我们证明，我们的大脑无法区分历史事实和叙事事实——许多栩栩如生的回忆，可能压根没有发生过。

这是因为所有从外界进入我们脑袋的事情——不论真假，都需要以一种高度主观化的方式被体验和建构，这种主观性内嵌在记忆中，无法被单独识别或摘除。换句话说，所有我们以为的客观事实，都被我们的意识主观编码过。

所以我们很有可能对杜撰的回忆深信不疑，因为它进入我们的大脑的方式与亲身经历没有什么不同。

人类脆弱的记忆力有弊有利：我们很可能会错把没发生的事情当做存在过；而另一方面，它使得我们能够“亲历”书本、电影、音乐中他人的所思、所言、所写。

用奥利弗·萨克斯的话说，它允许我们用别人的眼睛和耳朵去看、去听，进入别人的大脑，吸收艺术、科学和宗教的切身体感，成为共同心智（common mind）和知识大同世界的一部分。如此一来，我们的记忆“不仅生发于经验，也诞生于众多心灵的交流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