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新敏

十二月初，新修的路还有两遍油没铺，可天冷了，为了保工程质量，项目暂停，老板带着“大部队”去南方施工，老张留下来看项目部，静静等待着春暖花开，老板带着工人回来。

所谓项目部就一个集装箱，老板临走交待，集装箱里的空调，想开就开，别冻着。可是，最近气温断崖式下跌，白天都到了零下，这三个多月怎么过？

这天，老张看到对面工地，高层里工人在抢工期，窗户上有玻璃，但是还贴上了塑料布，老张突发奇想，要给集装箱外面做一个暖棚。

老张在废品站买的旧铁管，量好尺寸，在废品站就地切割，压好弯，雇车拉回来就安装（集装箱里有现成的工具）。暖棚的框架跟集装箱固定在一起，老张把自己吊上面做了几个单杠动作，嘎嘎结实；买的新塑料布，铺好，绷紧，做了一个塑料的轨道推拉门。整整一天，十五平米的暖棚完美竣工。

夜里，关上暖棚门，老张发现，一只猫给关在了暖棚里。轰它，它不走，半夜，猫把暖棚塑料挠了个大窟窿跑了，害得老张补了半天的猫洞。猫又跑进来的时候，老张就开始训猫，半天猫竟然会拉门了，大大方方，自由出入。常常，老张和猫在暖棚里，老张刷手机，猫打盹儿，互不干扰。

我跟老张的老板有业务往来，有天我路过项目部，建议老张种点小菜。他说不行，种东西就得浇水，暖棚热气腾腾的，早晨顶上有水滴，天天看潮水，时间长了易风湿，他要的是纯粹的干暖棚。

我问：“夏天这得多热？”老张说：“工程到不了夏天，开春收尾，顶多一个月就撤了。但是，如果还能跟老板干，项目部搬家的时候，这些都带走，夏天框架罩上网子，又隔热又防蚊，就是不知道老板同意不同意？”

我把暖棚的视频悄悄发给了老张的老板，老板说：“忒好。公司给报销，这也算取暖的一项。现在别告诉老张。”

10日半夜开始下雪，老张在暖棚里坐着看雪，棚顶有弧度，雪落上棚顶就出溜下去。雪越来越大，直接“躺平”在棚顶。早晨，暖棚铺上了一床厚厚的“雪花被”。老张发愁，这雪怎么弄？他把火腿肠扔暖棚上，猫上暖棚顶，叼着火腿肠，打了个滚就跑没影儿了，雪出溜下来一大垛。这是扫雪妙招，可全指望猫也不行啊，老张怕雪不清除晚上冻了棚顶，万一塌了怎么办？

老张电话问我，有没有清雪的工具，我答应给他借一个，不过得等朋友家自己用完我才能给他送过去，时间待定。老张着急，最后想了个办法：上集装箱顶，把一条绳子的一头系在集装箱门上的框架上，另一头拴上一截PVC粗管，打死结，然后，绳子的另外一端扔在棚的前面，老张拽着这头的绳子，一会儿左，一会儿右，来回晃悠。晃悠得差不多了，再上棚顶，把管换个长度捆上……等我带着吹雪的机器到了老张项目部，老张刚刚把雪“晃悠”干净。

老张跷着大拇指说：“你知道我这暖棚多暖和吗？我现在是挨着火炉吃辣椒——里外发烧。”我说：“暖棚有多暖和我不知道，但是，我亲眼得见，暖棚除雪是真暖和。”此时此刻，老张的脑瓜顶汗涔涔，脸红扑扑，头上腾腾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