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柒斤

“双11”将至，突然想起唐代诗人杜牧的“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此诗含蓄委婉、笔调轻快，虽是嘲讽唐玄宗荒淫误国，却也透露出当时快递业的兴起。

当然，快递新鲜荔枝并非唐玄宗首创，汉代的皇帝就干过。《后汉书·孝和孝殇帝纪》曰：“自窦宪诛后，帝躬亲万机……旧南海献龙眼、荔枝，十里一置，五里一候，奔腾阻险，死者继路。时临武长汝南唐羌，县接南海，乃上书陈状。”年轻有为的汉和帝刘肇才“敕太官勿复受献”。

汉代“快递”新鲜果蔬并不奇怪，其开创者刘邦就是干快递出身的。《史记·十二本纪·高祖本纪》谓：“（刘邦）及壮，试为吏，为泗水亭长。”秦朝的“亭长”，相对于现在的村长，不仅负责抓捕盗贼、代收赋税、管理游客登记等，“亭”还有“邮亭”之意，既像现在高速公路上可为汽车加油加气、为旅客提供用餐的服务区，又承担押送徭役等任务。正是一次押送之人的逃脱，才导致刘邦造反，最后逆袭登顶。

做皇帝后，刘邦并未忘“本”，不仅政治制度“承袭秦制”，还出台了加快物流快递发展的政策，《后汉书·列传·西域传》云：“故设戊己之官，分任其事；建都护之帅，总领其权……立屯田于膏腴之野，列邮置于要害之路。驰命走驿，不绝于时月。”汉武帝不仅多次遣使西域，开凿“丝绸之路”，尝试中国历史上有文字记载的最早“海外购”，而且深化邮驿管理。《汉简》记载，汉武帝时期，五里设邮，十里设亭，三十里设驿或置，整个大汉帝国形成了一张完整的物流快递网络。1991年考古发掘的敦煌“悬泉置”，就是一个规模大、内部机构完善的“物流快递综合服务站”，主要由置、厩、传舍、厨四大机构组成，除最高行政长官“丞”，悬泉置还设啬夫、令史、邮书令史等职务，厩、舍、厨各设啬夫分管其事。当时，使者途经悬泉置歇息，无论本人还是车辆（马等）都能得到较好的补给。

悬泉置对传递信息和邮运文书也有完善的管理制度。文书送达第一时间，相关工作人员严格按制度进行“封检”和“寄发登记”；邮寄过程又包括发运和传递两个步骤，传递又分“限时传递”和“分段传递”，限时传递中最紧急的莫过于皇帝催要的，正所谓“六百里加急”，跟如今航空物流大致相似；而分段传递则类似今天的公路铁路物流快递运输。

不过，秦汉时期的物流快递主要为军事和政治服务，皇帝及一些权贵偶尔夹带一点私货。1975年出土的《云梦睡地虎秦简》中就有秦军士兵和哥哥书信往来，《古诗十九首》中，有一首就提到“客从远方来，遗我一书札。上言长相思，下言久别离”；刘邦也“快递”大米给最宠爱的戚夫人娘家；东汉南方地区“快递”荔枝，很多快递小哥还死在路上。

隋唐时期，快递归兵部管。《唐六典·卷五·尚书兵部》曰：“驾部郎中、员外郎掌邦国之舆辇、车乘，及天下之传、驿、厩、牧官私马……（至唐玄宗时）凡三十里一驿，天下凡一千六百三十有九所（二百六十所水驿，一千二百九十七所陆驿，八十六所水陆相兼。若地势险阻及须依水草，不必三十里。每驿皆置驿长一人，量驿之闲要以定其马数，都亭七十五匹）……凡驿皆给钱以物之，什物并皆为市。凡乘驿者，在京於门下给劵，在外於留守及诸军、州给券。”

唐朝最著名的快递事件，虽是为杨贵妃运送荔枝，可隋唐时期的快递业主要是服务军事，兼具住宿等功能。故而，诸多文人或多或少对此“发帖”，诗仙李白希望快递更快，留下“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的畅想，诗圣杜甫却在驿站盼望观弟的到来：“江阁嫌津柳，风帆数驿亭”，白居易则在驿站思乡念亲：“邯郸驿里逢冬至，抱膝灯前影伴身”。唐诗中的“驿”成了触目伤怀的景致，那些坐落于漫漫古道上的“物流快递综合服务站”，宛如拨动离人心悬的弹片，令漂泊他乡的游子心随“驿”动，落寞惆怅，黯然销魂。

宋代开创者赵匡胤也跟快递业脱不了关系，是陈桥驿“黄袍加身”的最大受益者。所以，宋代历代统治者不断推进快递业发展。沈括《梦溪笔谈》卷十一“官政一”谓：“驿传旧有三等，日步递、马递、急脚递。急脚递最遽，日行四百里，唯军兴则用之，熙宁中，又有金字牌急脚递，如古之羽檄也。以木牌朱漆黄金字，光明眩目，过如飞电，望之者无不避路，日行五百余时。有军前机速处分，则自御前发下，三省、枢密院莫得与也。”

宋太宗还逐步向民间开放快递业，雍熙二年（985年），朝廷同意官员在近系亲属中可直接随官方文书一起代传家书；宋仁宗再度放宽政策：“中外臣僚许以家书附递。”大文豪苏轼的文集中很多是家书体文章，孟元老史料笔记《东京梦华录》有“市井经济之家，往往只买于市店旋买饮食，不置家菜蔬”的记载，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中更有“快递小哥”忙碌的身影。

直到明朝，非官方机构的“民信局”才正式出现，业务主要是为民间商人和老百姓寄送信件，而真正的镖局则要等到清康熙乾隆年间才出现。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