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出来的农产品，大部分只能卖给当地政府和企事业单位，质量不佳、口碑不好也不能倒逼生产者做出改变，这种“政府包干依赖症”一度困扰着部分脱贫地区乡村振兴产业的健康发展。如何摆脱呵护、直面市场，让消费者真正选择这些产品？记者走进第二十四届中国中部（湖南）农业博览会寻找答案。

让产品在品牌里升级

在农博会中部省际馆的中部六省脱贫地区及农业农村部定点帮扶县展区，与记者谈起这一话题时，来自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龙山县的湘西天一茶叶股份有限公司经理向和田直言，要想摆脱依赖症，必须要整合资源，形成品牌。

“想要好的，种不出来，想要多的，只有这么一点。”向和田告诉记者，过去，由于一头系着贫困户，农产品多为散户作坊式生产，质量参差不齐、产出体量很小。因此，当地茶叶超过60%都由政府帮着卖，几乎“不出县、不出州”，全部进了当地办公大楼。尽管如此，一些企业还是“扶着扶着就垮了”。

在湖南省农业农村厅和当地政府支持下，包括天一茶叶在内的几家龙头企业开始整合资源、建立基地，并通过湖南省农科院等科研机构，推行种茶、管护、采茶“一条龙”标准化生产。“这几年，龙山当地的茶企数量减少了十多家，但产量反而上去了，市场占有率也以每年10%的速度在增加。”向和玉说。

安乡县是洞庭湖区传统农业大县，境内有很多“只懂手艺、不懂市场”的传统手艺人以家庭作坊的方式经营着多种农产品。2019年，为解决当地农产品多而不强的问题，政府开始打造“安乡农仓”区域公用品牌。

“有了品牌，质量就必须要跟上。”“安乡农仓”运营商、湖南鑫粮生态农业发展有限公司负责人王文明介绍，目前“入仓”农产品数量在140个左右，所有“入仓”农产品都获得了绿色认证，每年不仅要按县里制定的相关标准进行生产，并且必须接受相关部门严格抽查，一旦质量不合格，就必须“退仓”。

“我们的公用品牌‘田园徽州’下面有几百个农产品品类，其中笋衣、葛根等很多产品的产量都不高，如果单打独斗，既形不成品牌，也容易被市场同类单品淘汰。”安徽省黄山市田园徽州精致农业科技发展有限公司负责人杨明介绍，黄山市将资源整合后，通过在江浙沪地区开设实体旗舰店，在黄山景区开设直营店等多种模式，进行品牌落地和推广。

江西的莲花血鸭、上栗擂枣、铜鼓黄精，湖南的浏阳大围山梨、炎陵黄桃、攸县香干……这些来自湘赣边区域的特色优质农产品，有着一个共同的名字——“湘赣红”。

根据湖南省农业农村厅统计，“湘赣红”区域公用品牌自发布以来，共授权企业164家，其中湖南省80家、江西省84家，覆盖湘赣边24个县（市、区），产品涵盖粮油、蔬菜、水果、茶叶、畜牧、水产、加工食品、中药材等8大类产品，年产值近30亿元。

“2018-2022年，省级区域公用品牌累计投入1.1865亿元，资金安排逐年递增。尽管部分进入公用品牌的企业依然规模不大，但纳入公用品牌管理后，农产品质量有了明显提升，可以说迈出了与市场对接的重要一步。”湖南省农业农村厅市场与信息化处处长张志刚说。

让农户在学习中成长

“要想让脱贫地区农产品真正被市场接受，必须要苦练‘内功’。”湖南省蔬菜产业协会这次携带“湘江源”区域公用品牌的十几种时令蔬菜参展，协会办公室主任蒋富良说。湖南省蔬菜产业协会有会员400多家，其中80多家都对接了脱贫户。过去，不少脱贫户在种植蔬菜过程中，要么品相不统一，要么生产时间有快有慢，严重影响市场销售。

“协会派出以邹学校院士领衔的30多人的专家团队，每年到田间地头去给脱贫户讲课培训。”蒋富良说，2021年，协会制定并实施了含有61个子项目的蔬菜种植标准，经过两年多的指导培训，绝大多数基地的菜农都能种出符合标准的蔬菜。2022年，“湘江源”品牌所涵盖的永州、郴州、衡阳三个靠近粤港澳地区的市，会员企业和合作社实现销售72亿元。

从“包销”转向“包学”，正在成为不少地方在乡村振兴阶段帮助本地农产品摆脱扶持依赖的重要手段。张志刚介绍，2022年，湖南省农业农村厅培训的来自脱贫地区的农业企业和合作社负责人超过2000人次。

江西省中柚生态农业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钟佳良告诉记者，他们对接了几十名脱贫户，几年前，公司有近40%的水果需要政府“包干”，这两年，这一比例下降到只有10%。“我们在不断提高脱贫户种植技术的同时，也在帮助他们掌握其他技能。”钟佳良说，每年，他们会组织十多次培训，教大家学习电商知识和网络直播，让脱贫户直面消费者，了解市场需求。通过这样的方式，一些果农一季能卖出水果近10万斤。

来自贵州省黔东南州剑河县的叶必辉带领几十户脱贫户种植油茶，过去，大部分茶油都只能依靠扶贫工作队帮忙销售。前年，叶必辉在参加了当地组织的多轮培训后，开始在贵阳、凯里等城市开设实体门店，并逐渐站稳脚跟。“湖南是全国油茶第一大省，这次农博会我就是来跟湖南的油茶企业学习市场销售、品牌管理的。”叶必辉说。

让政府在服务中转型

10月27日农博会开幕当天，“2023湖南绿色食品亮相中部农博会”长沙地铁主题列车在长沙地铁4号线发车，这趟主题列车将运行2个月，展示全省12个绿色食品，其中不少来自邵阳、张家界、怀化等地的脱贫区县，这样的宣传方式广受好评。

“其实，相比政府直接帮忙卖，我们更愿意政府帮我们做推介、打广告等基础性、服务性工作。”钟佳良告诉记者，自家的产品也进超市、上平台，但平时对接这些渠道往往只能通过采购经理。“因为级别不够，很多时候等到他们反馈时，我们的产品都过季了。”钟佳良说，这次农博会力度大、级别高，自己已经同“大昌行”“湖南卜蜂”等多家大型企业当场签订了供货协议。

做好宣传推介，更要建好基础设施。近年来，湘西州持续优化农村交通环境，2020年6月底，全州实现了自然村“组组通”，农村公路由“线”成“网”、由“窄”变“宽”、由“通”向“好”。2021年，龙山县里耶镇比耳村把全长9.6公里的村道改造升级，并取名“比耳村乡村振兴产业路”。原本3.5米宽的路面加宽到5.5米，增加了部分错车道，改善了交通环境。“这样大货车就能开到脐橙园下，一台运货量能抵过去好几台。运输成本降了，以前不愿意来村里采购的供应商如今都来了。”比耳村村民石宗学说，他正盘算着进一步扩大种植规模。

“目前，湖南全省各级政府对于做好基础性、服务性工作十分重视。”张志刚介绍，比如怀化市靖州苗族侗族自治县帮助全县杨梅合作社建立了87个冷藏保鲜库，并推动研发杨梅酒、饮料和果醋等深加工技术和产品；常德市石门县建设了25个乡镇级电子商务公共服务中心和331个村级电子商务公共服务站点，直接带动“石门柑橘”“石门银峰”等品牌销售3万吨以上，“石门柑橘”电商销售达6万吨以上。

记者了解到，本届农博会，25个脱贫县的近百家生产主体带来的40余种农产品，与北京新发地、河南商丘、长沙红星、江苏凌家塘、武汉白沙洲、天津金钟河等大型农产品批发市场对接洽谈，达成意向签约金额10.1亿元。

文/周勉 周楠 余春生

供图/视觉中国

编辑/倪家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