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面

前一段时间我回了一趟老家，见到许久没见的爸妈。妈妈瘫痪多年，虽然请人照顾，爸爸还是明显地疲累，前几年还挺直的腰板弯到90度，人未到，头先到，满头银发抵到我面前时，我难过得一把抱住他。

爸爸看我难过，却拍着我的手笑：“走，我带你去赶集，坐坐我的车。”妹妹去年给他买了辆新电车，爸爸很高兴。看我来了，他要向我展示一下他的豪华坐骑。

我坐上了爸爸的后车厢，背对着他，听见他把车发动起来。我以为车子会轰隆一下开走，没想到，车子是缓缓地开出了家门。我想，爸爸真稳当，起步慢，等上了大路，就该快了。

可我想错了，车子上了公路，依然是缓缓地、缓缓地行走，那个速度，真叫“爬行”。我不好提醒老爸，毕竟他是80多岁的人了，他要慢，就慢吧，正好，我多年没回家，可以看看路上的风景。

晚上一家子团聚，我笑谈了一下爸爸的速度，没想到对面的外甥女突然眼睛一亮叫起来：“二姨，我可算找到知音了。慢，真慢。有一回我上学，家里没人送我，姥爷说他可以送，我上了他的车，结果……我差点迟到了，眼看时间不够，我就下来跑，走路都比姥爷的车快。”

一家人哈哈大笑，我在笑声里想起爸爸的“慢”。他确实慢，小时候坐他的自行车，那叫一个四平八稳，以至于姐姐说他：“爸爸，你骑车的时候像个蜗牛。”多年后，爸爸想起来还要笑：你姐姐叫我蜗牛。

回到自己家的第三天，妹妹给我打电话，说爸爸的双眼白内障，要做手术，现在的视力只有0.2。我心里一惊，我自己是近视眼，我知道0.2的视力，两米之外都是白茫茫，我的爸爸，每天照顾妈妈，两个眼睛熬得通红，眼睛干涩难受时，就买点眼药水缓解一下。

从前慢，因为自行车上坐着他的爱女，他一个人骑车时也会风驰电掣。现在慢，是他的眼睛只能看见眼前的一小片。

我想起我的妈妈，她好多年前来我家，争着洗碗，却总是洗不干净。后来才知道，她的眼睛有白内障，根本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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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