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殷志刚

老家门口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大河，称为北家港河。自我懂事起，就有个疑惑，老家所处的位置差不多是大路镇南北向的中间，并非最北，为何叫做北家港？问过好多老人，最多的答案是因为在南边有条南家港，所以它就被叫做北家港。这样的解释似乎有些道理，但我总觉得有些别扭。

北家港河是新中国成立后新开挖的一条河流，在其南边二十米的地方曾经是一条老河道，叫云安河，但老河道太窄太浅，不能有效阻止大水和排涝，所以开挖了北家港河，开挖北家港河时产生的泥土用于填埋云安河，云安河最终被道路和农田取代，所以我们这代人没有见过云安河的模样，但是我们见过底下没有河流的云安桥，那是一座石头桥，没有人知道它存在了多少年，它也已经没有了任何作用，反而占用了十几平米的土地，乡亲们对其不闻不问。只到去年，老家拆迁后需要翻修道路，终将其拆除。老人们说，没有北家港的时候，几乎每年夏季，大片良田就被淹没，自从有了北家港河，农田几乎未被淹过，老人们都说这是享了毛主席的福。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所以我们生活在河边的人们，几乎没有吃过缺水的苦。住在村后头的人们，只能打井取水。咱们住在河边的人家，几乎每天早晨第一件事就是挑水，将厨房里的水缸放满，再放些石碱沉淀杂质。

北家港河对于大人们来说主要是为了生活生产，洗衣洗菜之类，而对于我们小孩子来说，却是玩耍的乐园。特别是到了夏天，几乎天天与河水玩耍。清早，站在桥头钓鱼。那个时候钓鱼只需要买些鱼线、鱼钩，鱼竿是自己砍的细毛竹，鱼饵是自己挖的蚯蚓，钓鱼成本也就几块钱，所以钓鱼一定是赚钱的；不像现在的钓友，花了几千甚至几万块购买钓鱼装备，然后花钱到养殖鱼塘钓鱼，或者花钱到野外钓鱼，渔获也不知道有多少，如果算笔经济账，估计现在的钓友亏本的多数。当然，有人会说，人家玩的是乐趣，但这种乐趣，比得上那个时候吗？

下午，是游泳时间，当然午饭后不能下水，表面的水温较高，而下面的水温较低，温差大，容易引发脚抽筋，所以一般是下午三点以后下水游泳。大人们是不允许我们私自下水游泳的，害怕我们溺水，但我们根本听不进去，总觉得自己浑身的本事，我们能够征服那条河流。所以下午三点以后，河道里都是我们孩子们的身影。在北家港河上，有很多座桥梁，每个村口就有一座，桥与桥之间大概有四百米的样子，一开始我们只敢在桥墩附近游来游去，后来胆子大了，在两座桥之间游来游去，甚至与其他村的小伙伴们比赛，只是赢了没有奖励，输了也没有处罚，纯属开心而已。我是如何学会游泳的，又是谁教会我的，我已记不清了，依稀记得在河边扑通扑通就会了。几乎所有小伙伴们都是这样自学成才，没有教练，没有救生圈。一般四点左右，我们开始上岸，因为大人们快要下班或者收工了。当然，这仅仅是第一波玩水游戏结束，因为很多大人们下班后也游泳，我们呢跟着一起下水，这可是正大光明的玩耍，不用提心吊胆。有些大人一边游泳，一边摸螺蛳河蚌，摸到的螺蛳河蚌就放在浮在水面的脚盆里，差不多盆满了就上岸，然后大声唤来自己的老婆，一起将盛着螺蛳河蚌的脚盆抬回去，那些女人们来了，总是笑嘻嘻的抱怨着：“弄这么多，吃到哪一天啊！”，有些男人说养着慢慢吃，有些男人说明天送点给你爸妈。就这样一边说着一边抬着收获回家去了。太阳落山了，河水也凉了，我们也回家了。

那个时候娱乐项目很少，所以晚饭后，小伙伴们又在河边聚集。每人手里一个白色玻璃瓶，多数是卫生院挂水用的盐水瓶，干嘛呢？放置萤火虫。大人们说，萤火虫喜水，所以河岸萤火虫更多，我们捉了萤火虫放在瓶子里，放在床头，看着一闪一闪的萤火虫，想想同学们这个暑假是怎样度过的，想想长大了干啥，想想明天早晨能否钓到大鱼？想着想着睡着了。

想着想着，许多年过去了，村子通上了自来水。有了自来水，再有了洗衣机，渐渐的人们的生活不再依赖北家港河。排灌站的师傅也开始偷懒了，之前每年至少换水五六次，之后变成一年一次，再后来干脆整年不换，河床太低了，就从长江放些水进来。河水清请、鱼虾肥美的北家港河渐渐成了一条废水沟！但大人们并不着急，任其变黑变臭。后来我知道了，因为有了自来水，人们不需要它了。估计北家港河想不到，最终它被自己人给打败了。

前几年，国家推行河长制，北家港河得以再度清澈。如今，河两岸基本拆迁了，下河游泳的人几乎没有了，但能够站在整洁的河岸钓鱼，也是一件幸事。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