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兆钧（乐评人）

1993年下半年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大火，同时大火的是刘欢创作的主题曲《千万次的问》。

刘欢是当年毕业后去参加讲师团期间就开始了创作，公开发表的当年有一首《磨刀老头》。其后他在不少作品演唱中也常常加以再创作。谷建芬老师和李海鹰都告诉我，他在《绿叶对根的情意》和《弯弯的月亮》的录制中都有独特的发挥。

但相较《磨刀老头》的“土”，《千万次的问》则很“洋”。我听了其中引用的“自新大陆”，感觉简直是神来之笔。

刘欢为这部电视剧的配乐得到了很多专业音乐界人士的认可，我的领导们还同意我在刊物上给他写了一篇报道。

但另一件对民族民间音乐的“引用”事件却引发了一场风波。

罗大佑是很崇拜王洛宾的，1992年他去新疆拜会了王洛宾，并提出想演唱他的作品。而当时台湾艺人凌峰已经购买了王洛宾十首歌曲的版权，后来罗大佑在没得到他授权的情况下出版了一张专辑，其中《青春舞曲》影响挺大。

此事的详情网上有诸多报道，不再赘言。这里要提的是一位老音乐学家投稿我们刊物——《民歌岂容出卖》，引发了长达几年的争论。这场争论以《人民音乐》为主要平台，音乐界特别是民族音乐界大多数学者都卷了进来。火力集中点，主要是认为王洛宾把很多改编性作品当成了自己的创作作品，无权“出卖”。

王洛宾并不服气，他也在《人民音乐》发文为自己辩护。主要理由是自己的改编、填词或译配歌词等等工作，一样拥有知识产权，但也没有说得清楚。

当时很多人也来问我，我看来看去，发现民族民间音乐元素何等程度的使用、与著作权的关系当时实在是说不清楚的问题，而且也是当时的著作权法还没有详细界定的问题。于是谢绝了很多约稿，没有发表公开意见。私下里我的态度是：没有王洛宾，一大批西北民歌可能至今也没能为中国其他地区所知，更不必说世界范围内的传播。我们至少要尊重王洛宾这一功绩。

不过，这期间内地的“原创音乐”开始蓬发，各种新唱片的发布会接连不断。

1994年初，位于东直门外十字坡的轩豪夜总会，两个周末就连着开了两个新闻发布会。

一个发布会是《校园民谣》的。这时黄小茂去了“大地”唱片公司，用老话说就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集中出版了前些年北大清华的校园创作。

此前有一次去国际声像艺术公司，刘伟仁先生给了我一盘磁带小样，说北大出了个叫老幺的，写了个《星期天的下午》，他很喜欢，想听听我的意见。我听了也很感兴趣，至今还记得头两句——“唧唧复唧唧，大家学外语”。

去问曾经给胡杨出版了早期校园创作的吴海岗。他告诉我：听说这个老幺已经出国了。

于是我知道，在我们毕业后的几年，北京各大学特别是北大和清华，已经有了一批全新感觉的校园歌曲创作，但基本上还没引起音像界的注意。

1992年老狼他们经常背着吉他去各个大学演唱。校园歌手沈庆用录音机录制了一盘小样，和郁冬一同送给各个可能出版的机构。当时正大公司的音乐总监孙仪（《月亮代表我的心》的词作者），看了老狼日后的成名曲还说，歌不能这么写，歌曲是有章法的，什么日记橡皮什么的是不能写进歌里的。

另一个发布会，则是此前写散文和乐评并大搞“地毯式轰炸”宣传的黄燎原，组建了汉唐文化公司，率先打出了“新民谣”的旗号。这一旗号之前本有艾敬的“都市民谣”和李春波的“城市民谣”，加上《校园民谣》，用黄燎原的话说就是“新民谣”面向的是整个社会，是“院墙”之外。为此，汉唐公司首推了两盘磁带，黄群和黄众兄弟俩的《江湖行》以及曹葳的《渔舟唱晚》。

还是在轩豪夜总会，一天碰见了王小京。我听说他不再和崔健合作了，问他打算干什么。王小京告诉我：想来想去，还是想干这行，已经签了成都来的“指南针”乐队。

我笑着问他：是不是据说来了北京就抱着吉他打算找崔健“碴琴”的那几个 “川军”？

王小京哈哈一笑：哪里哪里。他们都挺佩服老崔的。

2023.7.19

供图/金兆钧

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