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青年报
随笔|正是你花在玫瑰上的时间,才使你的玫瑰花珍贵无比
北京青年报客户端 2023-07-19 19:00

◎胡慧娟

今天是个大日子,我准备去卫生间洗个澡。

25天了,第一次痛痛快快地洗澡,想想就开心。

突然发现,当一个人回到生命发展的初始阶段,开心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嘉珩他爸拎起我那沉重不堪而又放浪不羁的右腿,我扶着他的肩膀,艰难地站起来。

拄着拐杖,两个人,五条腿,一步一步地走向几米外的洗手间。

淋浴下,摆放着一张小靠背椅。在嘉珩爸爸的搀扶下,我像一袋沉重却又脆弱的面粉,慢慢而又迅速地落了下去。

坐定,小心翼翼地摆好我的右腿,然后解开护具,把保鲜膜缠住伤口。即使已经拆线五天了,我依然很怕感染。

湿热的水流,从莲蓬里喷涌而出,洒在脸上、身上。一时间,所有的毛孔恣意张开,尽情地欢笑,久违的畅快流进我的心里。

人生的每一个时刻,都让人感动,可惜我们经常视而不见。《小王子》里说,真正重要的东西,眼睛是看不见的,需要用心去体会。

如果不是眼睛看不见,我们怎么会懂得,每一个看见的瞬间多么美妙;如果不是走不了路,我们怎么会懂得,每一个坚定的步伐多么美妙;如果不是无法呼吸,我们怎么会懂得,每一个平缓顺畅呼吸的瞬间多么美妙……

很多时候,我们闭着眼睛,却大声叫嚷,世界一片黑暗,毫无色彩可言。

洗完头,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我如获新生,内心喜悦而平静。我当然知道,被清洗的,并不只有我的身体。

下午,我和小朋友张弛,一起为班上的同学准备毕业信。张弛是个很细心、用心的孩子,是个很认真、负责的班干部。

我俩商量了一下,决定把信折得漂亮一些。说起折纸,可是我的一大兴趣爱好。不过,荒废多年,不知道还能不能“捡回来”。

从小,我就喜欢做手工。暑期时候,外面天热,我就爱呆在家里。铺一领席子在地上,打开吊扇,绣花、做香囊,用挂历纸做钱包,然后装饰上漂亮的珍珠……

似乎从那时候起,我就爱上这种安静的活动,一大堆纸,一大堆布,抑或是一大堆毫不起眼的东西,一转眼就华丽转身,变成了漂亮、精致的小玩意儿,真的很有意思。

然而,我并没有想过,将来的某一天,我会坐在床上,拖着病腿做手工。人生总是无常!

对着视频,一点一点地学,一点一点地折,不容易,却很有趣。慢慢地,一片叶子出现在我的手底;慢慢地,更多的枫叶信码放在桌上。

“干吗那么费事?对折一下不就行了吗?”嘉珩他爸不理解。“娟姐,一共有46封信。就打你10分钟折一个,你要折到深夜了!”张弛在一旁着急。

我当然知道,对折一下,放进信封太容易得多;我当然知道,我可能要折好几个小时,对于我这样一个“残障”人士,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我想要这样做。我想花费更多的时间在这件事上,我想让孩子们感受到我对他们的重视,我想让他们明白我很爱他们。

《小王子》说,正是你花费在玫瑰上的时间,才使得你的玫瑰花珍贵无比。天下的玫瑰花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我们的付出。

几个小时,所有的信都折好了。我的腿麻了,我的腰断了,但是我的心很甜。她们都是我花园里的玫瑰花。在别人的眼里,她们也许是普通的玫瑰花,但在我心里,她们却是最珍贵的玫瑰。

编辑/王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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