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青年报
赏读|李叔年:方太的厨艺
作家联盟 2023-04-21 07:00

王家囡囡是独生女,自幼不肯做家务,过惯了两手不沾阳春水的日子,买汰烧样样不会,在眼瞧着就要成“圣斗士”的岁数才嫁给老方,成了方太。

方家是工人新村的老住户,老方在五兄妹中排行老大,自小照顾弟妹,做起家务像个闺女家似地有模有样。十几岁上老方又去广阔天地摸爬滚打了十来年,生活上的事,都能拿得起也放得下,没有能难住他的地方。

婚后的方太仍像婚前一样,过着饭来张嘴的日子。

婚后的老方也从没指望着方太能“今来为君作羹汤”。

赶上老方外出,方太不是回娘家就是下饭店,反正没饿着过。有了孩子这种局面也没改观。

老方想,就是以后老婆她自己喂自己,也该学会做几样家常饭菜才是。

老方为了培养方太,买来《大众菜谱》《凉菜大全》《鸡蛋百吃》不下十几本的学习烹饪技巧初级知识的书籍。老方为了方便方太随时学习攻读,在茶几上,书桌上,床头柜上,窗台上,连厕所里都不忘放上一两本烹饪教材。但方太对此毫无兴趣,一本也没看进去。

老方改变战略战术,只要有机会就拉着方太下厨,手把手地传帮带。但十几年下来收效甚微,方太的烹饪技术始终停留在清水煮面,电饭煲煮粥、焖饭的水平上,没有丝毫突破的迹象。

正在老方对方太失望至极,心灰意冷的时候,突然发现,已经上大学,平日不响的儿子小方,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做菜,掂起炒勺竟有模有样,做的菜更是色香味俱佳,大有青出于蓝之势,有时令老方都自愧弗如。

三年前,老方也退休了,为了打发时光,开始钻研食文化。每天早上方太负责去菜市场采买,老方负责加工。周末儿子从学校回来,父子二人根据唯一的食客——方太的反馈意见,切磋厨艺,改进配方。老方家的日子就这样在浓浓的烟火气中,有滋有味的过着。

可能受到老方小方对美食热情的启发吸引,方太也忽然生出了对使用炉火灶具的渴望。她把藏掖在犄角旮旯的烹饪书重新翻找出来,掸去灰尘,戴上花镜,当真认真攻读起来。这让老方小方大为诧异。

老方发现自从方太开始钻研烹饪知识后,伴他们几十年的菜市场已被方太冷落,离家两站地的麦德龙自选商场成了方太的新宠。

老方还发现厨房里多出了许多写着中英文两种文字,五颜六色装着各种调料的瓶瓶罐罐。对于方太这种新动向,老方小方私下合计一定要予以充分理解,坚决支持,保护好方太难得的上进心。

方太则想,自己一定不吃馒头也要蒸(争)这口气给他们看看。

一日趁小方回家过周末,方太终于决定今天就要闪亮登场。

十点将近,方太对着穿衣镜,将行头一一披挂上——簇新的花格围裙和套袖,还有高高的厨师帽,手里举着一本硬皮菜谱书隆重的迈进了厨房。在关上厨房拉门那一刻,方太还没忘了对坐在餐桌前满怀期待的一老一少撂下句宣言:“二位擎好吧!”随即,拉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在抽烟机轻轻的吟唱中,锅碗瓢盆交响声起。

厨房门再次拉开时,方太头上的厨师帽有些歪斜,鼻尖上沁着汗珠,端着一盘暗红色的食物出现在餐厅里。

“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小方抢先用电视里的流行语表示了祝贺,将筷子伸向那一盘食物。

“咋样?味道还不错吧?”方太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了。

老方小方交换着失望的眼色,小方嗫嚅着:奇迹没有出现。

这样的局面连续出现了几次后,老方先就没了耐心,小方也不想再虚与委蛇

恰在这时方太自己也没了信心,乐得顺水推舟,解甲回归餐桌,擎等着吃现成的。

方家的日子又回归静好。

这种局面直到有一天——

社区公告栏前围了一群人,叽叽喳喳,好生热闹。方太挤了进去。

“社区厨娘争霸赛”的海报瞬间点燃起了方太被压抑多时对烹饪的热情。方太一点儿没迟疑,当即拿起手机,网上报了名。

老方得知后,就为方太提起了心,嘴上却说:

“娘子啊,你这是彻底不怕出乖弄丑啦,我陪着!”

小方得知后,也是替老妈捏着一把汗,嘴上却说:“老妈啊,您敢于当众出丑也是需要非凡勇气滴,我挺您!”

眼瞅着比赛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当事人方太始终不动声色。她既不研读食谱,也不下厨房,却天天翻看《诗词精选》,看热闹的老方小方却急得快像热锅上的蚂蚁啦,怎么都猜不出方太的葫芦里装的是些什么药了。

一天晚饭时,面对老方端上桌的麻婆豆腐,方太出了个考题“谁能用白璧组词?”

“白璧无瑕”小方脱口而出。

“白璧三献”老方也不示弱。

方太若有所思“雅称能不能作菜名?”

老方小方先是一愣,还是小方机灵“老妈这是要在菜名上做文章啊!”老方也如梦方醒“创新,好主意呀!”

“厨娘争霸赛”组委会请来了本市烹饪协会的专家和五星级饭店的主厨做评委,参赛选手都拿出了看家本领,使出了浑身解数。选手们挑选的食材是既俏又贵自不必说,就连佐料,什么油啊调料啊高汤啊,也都非同凡响,但菜名一经报出,观者评委们又大都心下了然。

该方太上场了。菜牌一亮,场下一时静下来,《葱香白璧》,“白璧”是啥玩意?只见方太左手拿着盒豆腐,右手举着棵大葱,款款走上台来。

“豆腐是最普通的家常菜,雅称白璧。”方太镇静自若“大葱也是最普通的食材。这两种食材物美价廉,营养丰富,制作简单,完全符合当下少盐轻油的健康饮食的理念。食材费六元。”方太嘴上说着,手底下切葱剥蒜从容操作。只见她先在油锅里把豆腐炒碎,装盘待用,又把葱花下在热油里煸炒得满屋飘香时将豆腐放入,翻炒了几下,放入蒜片,扒拉几下,旋即加了些精盐和白胡椒粉,装盘。

计时评委按下计时钟——制作时间从备料到出锅仅用时八分钟!

三天的争霸赛终于落下帷幕,方太旗开得胜,在素菜争霸中毫无悬念的摘得桂冠。红绒面的荣誉证书里的评语是这样写的:

轻食简餐,烹饪方式简约,而且保留了食材本来的营养和味道。

轻油轻盐,符合现代健康饮食理念,尤其适合老年人。

食材易得,物美价廉,经济实惠。

菜名优雅,给传统食材赋予了新的文化内涵。

编辑/王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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