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2月2日凌晨3时45分，上海的大街小巷已罕见人迹，而上海火车站北广场地下一层仍簇拥着人群。

两个多小时前，第一次来上海务工的陈刚（化名）结束了27个小时的旅程，顺利抵达上海站。在工作人员引导下，他背着双肩包、拎着手提袋，从西北出站口径直走进秩序井然的休息区，等待地铁1号线首班列车开运。

跟他一样，数千名凌晨时分抵达上海的旅客留在车站，或刷着手机，或靠墙小憩，等待着首班地铁、首班跨省大巴启运。

这是春运期间上海火车站特有的场景。每天凌晨时分，上海火车站南北广场的地下空间灯火通明——整齐摆放的小板凳，6元一桶的方便面，免费的热水和充电插座，商业化运营的充电宝，还有来自铁路、公安等多部门的人员，一起为夜间滞留旅客提供遮风避雨、安心休憩的临时安置区。

凌晨抵沪的旅客

过完年，40岁的陈刚在老乡带动下决定来上海工作。“老乡在虹桥那边一个餐馆工作，让我过去做厨师，工资比在老家的时候高不少。我想着出来再拼一拼。”

凌晨1时30分许，陈刚坐了27个多小时的加班火车，从甘肃天水赶到上海。车站的广播一遍一遍重复，提醒准备乘坐早上地铁的旅客到指定地点暂时休息。“上海天气比天水湿冷不少。”他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沿着西北出站口走到上海火车站北广场，走进地下一层的临时休息区。

凌晨时分，上海的气温接近零度，寒风凛冽。上海火车站南北两个广场都设置了临时休息区。为预防客流压力过大，南广场除地下休息区外，还在地面搭起大棚供旅客歇脚。

老乡特意关照陈刚，先在车站休息，等地铁首班车开运后再出发。陈刚进入地下车库休息区，只见大片空地被铁栅栏划分为规整的休息区，地上整齐摆放着塑料板凳。他找了一处人少的区域，将行李放在凳子旁，坐在板凳上，靠着墙刷手机消磨时间。

他的身旁，穿着厚重冬衣的旅客们挨坐着休息：一些旅客在玩手机，还有些旅客止不住睡意，双手护住胸前小包打盹。24岁的黄成扬着手机对记者说：“我是第三次乘坐凌晨的加班车了，知道要等，自己带了充电宝。”

安置区悬挂了年味十足的灯笼和中国结，等候区、休息区、出租车上客点等指示牌清晰醒目。除了普通饮水点，这里还免费供应开水，出售6元一桶的方便面。张小妹（化名）告诉记者：“这绝对是良心价了，卖得比火车上还便宜。”她和丈夫之前坐了40多个小时火车来上海，准备再坐跨省大巴去江苏启东。

陆续又有几班列车进站，到凌晨3时许，北广场安置区的滞留旅客达到一天中的顶峰。

“打车太贵了，没必要。”在浦东务工多年的老徐选择在火车站过一夜，一方面想着“能省就省”，另一方面也是替厂区的同事着想，“这么晚同事都睡了，不方便让人家起来开门”。

滞留站区的工作人员

时针往回拨，前一天21时，当大多数旅客还在火车上时，静安公安分局上海站地区治安派出所民警蔡杰作为巡逻组组长就上岗了。

他拿到一张列车时刻表：当天23时至次日凌晨6时，上海火车站预计到达列车15班次。“站区管委会专门成立了微信群，把跟车站相关的单位全部集合在一起，信息及时共享，方便开展工作。今年第一波返程高峰年初五凌晨就出现了，人数比去年同期明显增长，预计元宵之后还有一波高峰。”蔡杰说。

在上海站地区治安派出所民警的记忆里，大概从2010年开始，春运加班车开运后，保障深夜滞留站区旅客就成为上海相关部门春运保障的常规工作。早在今年春运开始前，蔡杰和同事就做好了充分准备，很多工作都较往年更加完备。“比如，以前是下来一个旅客发一个凳子，而现在凳子已经提前摆放在休息区，被绳索串连固定。”

除了地下安置区外，上海站南广场地面也在室外搭建了大棚，设置蛇形通道，以应对极端滞留客流的情况。现场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对于室外大棚的安全和固定同样做好充分预案，一旦天气出现恶劣变化，各方将及时清理并扩大地下安置空间，关键位置分布的多项智能设备也能及时感知精确客流量和存在隐患。

“这几年站区的治安环境明显改善，尤其以前春运多发的扒窃案件，今年春运期间还没发生。”蔡杰说。尽管如此，警方仍部署了充分的力量，包括“混”在人群中的便衣反扒民警。“不能让满怀希望来上海奋斗的人们，对我们的治安环境感到失望。”

如何疏散滞留客流？

接近凌晨5时，紧邻北广场安置区的地铁3号线上海火车站站区闸门缓缓升起。陈刚、老徐和其他旅客纷纷起身，往地铁站涌去。约莫15分钟前，在南广场室外大棚休息的旅客，已有序通过蛇形通道，提前动身进入地铁1号线站厅。

虽然凌晨没有出现返程大客流，但短时间内涌向地铁站的集中人流，同样存在安全隐患。蔡杰和同事们提前在地铁入口处驻守，分段放行乘客，并留出缓冲区。参与春运安保这些年，蔡杰感受到“乘客越来越守秩序”：“虽然大家都很累，但基本都会自觉排队，需要民警出面解决的纠纷越来越少。”

进入轨交区域，提前上岗的轨交民警严阵以待。上海公安轨交总队上海火车站站派出所综合指挥室警长沈东郓笑称，每年春运自己上的都是“早早班”：“每天4点半不到就要到岗了。4点45分左右，连接上海站南广场的地铁1号线2号进站口的卷帘门就会提前打开，我们要组织滞留旅客在首班车运营前完成安检，有序进入站台等待。”

上岗第一件事，沈东郓会在地铁开门前观察站外客流聚集最大的西厅情况，根据数据和现场预判瞬时进站客流量，决定采取相应的限流措施。“以前春运的时候，一些乘客不知道从老家带来的物品其实不能进入地铁区域，比如烟花爆竹之类的。”沈东郓告诉记者，近几年这一现象大有改观，“一方面铁路安检更加严格，很多违禁品在上火车前已经被检出，另一方面大家对上海禁燃烟花爆竹之类的规定更加熟悉。”

为了在极端大客流的情况下提升进站安检效率，轨交警方也制定了保障预案，跟机场一样，在主要隔断处利用金属探测仪手持式设备对大包、大型蛇皮袋和不规则包裹进行抽查，随后再在安检点通过安检机检查。

5时许，地铁1号线和3号线的换乘通道开放，陈刚沿换乘通道走向1号线的候车站台。对他来说，稍显漫长的来沪之旅就要抵达终点，即将开启新一年的打拼。

文/邬林桦

编辑/倪家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