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青年报
历史|他的前世,可能是一块石头
月满天心的文字坊 2022-12-25 11:00

米芾能诗能文能画能鉴,他还创立了米点山水,自成一派。在很多领域,米芾都有很深的造诣,可谓全才。

《宋史•文苑传》说:“芾特妙于翰墨,沈着飞,得王献之笔意。”

一个完美的才子米芾,却有一个怪癖,为奇石痴狂,只要听说哪里有奇石怪石,他千辛万苦也要赶过去膜拜,不吃不喝也在所不惜。

他在安徽无为做官时,听说濡须河边有一块奇石,形状诡异,当地百姓以为石神不敢妄动。米芾急忙派人将这块石头搬回来,在石前摆好供桌,桌上供了供品,然后倒身下拜,并念念有词说:“我想见石兄二十年了,今日拜见,真是相见恨晚呐”。

手下都被他此举惊呆了——怎么说也是一个官身,一个文人,却向一块石头跪拜,实在是匪夷所思,于是将他这次拜石当做奇闻轶事传出去。有人觉得米芾这样有失官员体面,也有疯癫之嫌,于是把他弹劾了,米芾因此罢了官。

他并不知改,还把此情景做了一幅画,名为《拜石图》,广为人知。

有人将他的行为作诗道:“南州怪石不为奇,士有好奇心欲醉。平生两膝不着地,石业受之无愧色。”

后来倪瓒也对米芾前辈这种癫狂行为赞不绝口,在《题米南宫拜石图》的诗中写道:“元章爱砚复爱石,探瑰抉奇久为癖。石兄足拜自写图,乃知颠名传不虚。”

明陈洪绶《米颠拜石图》

《梁溪漫志》记载了米芾这一段拜石轶事。

经过罢官之殇,米芾并不后悔,听闻哪里有奇石,依然痴迷。

有一次,他外出遇到一块奇石,欣喜癫狂,有遇知音之喜,及至不舍离去,就这样绕石欣赏,竟然驻足三昼夜,然后深拜而去。米芾是当代大家,名气不亚于苏轼,人们为了纪念米芾大师与此石的奇遇,给这块石头修建了一个亭子做纪念,亭子就叫“拜石亭”。

他在江苏涟水为官时,到处搜集奇石怪石。江南多石,简直是米芾的欢喜地,他搜集了很多奇怪的或者珍贵的石头珍藏,时常把玩,于是慢慢也有人效仿。在米芾之前,是没有人玩石的,他开创了玩石、藏石先河。

米芾玩石,不但玩出奇闻,还玩出标准,他给如何评价一块好石定了四个特性,即瘦、皱、漏、透。后人便以这四个字为准则,作为甄选藏石标准。

瘦是风骨格调,皱是经历,是沧桑,漏是气韵流动,透是疏朗气韵。一块石头,虽然经日月风化而成型,成于自然,也并无意义,但是在米芾这个石痴看来,每一块形态各异的石头,都是有灵魂有生命的个体,那些石头不是异类,而是他的兄弟,他流淌在血脉中的注定的热爱。

米芾做的很多事都是为了石头,他很长一段时间居住在长沙,于是去画作《潇湘八景》中的各个景点游玩,游玩的重点也是拜石,因为《潇湘八景图》中的每个景点都有不同的石景,这是对米芾的巨大吸引。他将潇湘石一一拜过。然后在《潇湘八景图》的跋中写:“余购得李营邱画《潇湘八景图》,拜石余闲,逐景撰述主人,以当卧游对客,即如携眺。”

八方拜石,永远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米芾痴一切石,奇石怪石他爱,珍玩玉石他爱,普通石头他爱,包括石砚他也爱之如痴。

一次宋徽宗让米芾写一幅草书条屏,想亲眼看一看他的书法是不是有传说中的那样好。米芾提笔蘸墨,一气呵成,笔墨如飞,法度严谨,线条稳健,宋徽宗也是大书法家,见了米芾的字如此好,大喜。但是米芾却在写字的时候,看上了皇帝的砚台,趁徽宗看字的时候,将砚台偷偷藏在怀里,可是砚台里是有墨的,墨汁四溅,将他的衣服都弄脏了,根本就藏不住。于是米芾厚着脸皮求徽宗道:“这个砚台臣已经用过了,皇上就不能再用了,就请赐给为臣吧。”徽宗无奈,总不能因为一方砚治他的罪,何况这个米芾,字画实在是好,让宋徽宗与他有知音之感,于是就忍痛将心爱的砚台赐给了他。

米芾得到这方心爱的石砚,爱不释手,又犯了疯癫病,一连好多天,他都抱着这个冷冰冰的砚台睡觉。

因为爱石,米芾走遍潇湘,拜便名石,并收藏奇石无数,因为爱砚,他著有《砚史》一书。

我们总说,人生一世,总要爱着点什么,才会在漫长而无聊的时光中找到一些意义和欢喜。

在这个过程中,有的人玩物丧志,过犹不及,有的人一生中规中矩,并无好恶与癖好,日子寡淡如水。米芾在两者间做到了平衡,他爱物却不丧志,爱也爱到极致,爱到癫狂,爱到丢官被贬。但是他却从没耽误正经事儿,他与蔡襄、黄庭坚、苏轼合称宋四家,琴棋书画无所不能。

如米芾般,在这短暂的生命中痴爱一物,并且能尽情尽兴,不计得失,不走偏,是一种福分,也是大智大慧。

编辑/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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