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能赚回父母为我付出的钞票吗?”
“出发,每次都是新的开始。”
“人生漫漫别再频频回头了。”
……
这是一首包含了汉语、藏语、维吾尔族语、朝鲜语等多民族语言的说唱歌曲;它是由13名中央民族大学的学生在今年5月到9月间接力完成的组合作品。这种说唱接力创作,懂的人称其为CYPHER。
现在,这次CYPHER在中央民族大学成为了热点。不仅因为它是该校的第一次CYPHER,也不仅是因为它的创作者是来自不同民族的大学生,更因为这首说唱歌曲表达了对高校CYPHER的理解、对于天赋与努力的感慨、对现状的迷茫以及对即将离别的感伤和对未来的期许。
但这一切的开始,只是源于一种喜欢,还有对“酷得如同天方夜谭一般的事”的追求。当然,还有一种梦想:未来的他们,绝对可以用它来炫耀了。
(左起)李松浩、江恒宇、刘炙楷
“曾在夏天遇见的那就夏天告别吧”
这是一首大约3600字的歌曲,时长11分15秒,但是它没有明确的名字。在音乐网站上,它就叫“中央民大2022CYPHER”这首歌的封皮印着“MUC2022 CYPHER”。
这首歌属于00后们,里面出现了大量体现当下流行文化的符码,例如“高校的CYPHER里还有太多的玛卡巴卡”“十万伏特皮卡丘 念动咒语米尼莫”“rap海贼 像路飞 新的路线;hiphop海贼王 由我来主演”等等。
这首歌里也有着创作者们的困惑与迷茫:“过分憧憬爱情美好/夸大失恋的悲/在思念的黑还妄想痴念地追/我讨厌他 讨厌你也讨厌我/讨厌在我二十岁 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曾经的骄傲被消耗 变成了无边的焦躁/我真能赚回父母为我付出的钞票吗……”
当然,这首歌曲里也记录着他们2022年的生活:“2022的我 手捧着屏幕/和对面那位彼日心选在对话/没词说就沉默我也不太在意……”
但歌词里最多的是创作者的反省与乐观,还有那么一些的坚强:
“…… ……
就算遇到挫折还有再试一次的勇气
再试一次的勇气
是来自西北世界屋脊高原上的雪怪
不惧怕风雨磨炼意志就像是个铁块
…… ……
别再内耗到凌晨都不睡
怀疑 卑微 是无用的负累
…… ……
来自hometown亲人的味道
那些充满着爱的点滴
暂时忘却我的精神内耗
…… ……
人生漫漫 别再频频回头了
旅行者离开的脚步那就再坚定些吧”
(左起)江恒宇、李松浩、刘炙楷
“拿到接力棒的北方战士就绪”
这首歌曲是由13名中央民族大学的大学生接力创作的。其中,刘炙楷是发起人。
刘炙楷是21级法学院法律硕士在读生,爱好音乐尤其是说唱音乐,他知道很多学校都在举CYPHER,也期待自己所在的学校能有这样一场盛事,“这在说唱界是一种文化形式,我也希望能把大家组织起来,去做这样一件很酷的事情。”今年5月,他通过学校的各种交流群发布召集信息,吸引了19级法学院大三学生李松浩、20级音乐学院长笛专业的江恒宇,三位因为音乐最先结缘,在两位的协助下,召集了不少音乐爱好者。而这些工作都是通过线上完成,团队成员彼此陌生,因为音乐彼此信任,愿意合力完成一件事。
人员准备就绪,立刻开始着手进行原创和翻唱练习。此时已经有80多位来自不同校区的音乐爱好者结盟,包括能唱会写的,也有喜欢听说唱音乐的,大家就在微信群里沟通交流,刘炙楷和李松浩一起把这些人分成了三个组。
“我们认为说唱一是唱,二是你得写出东西来,然后还需要选伴奏。我们两个人就商量把大家分成三个组,第一组的人听伴奏,第二组的人可以尝试写词,第三组的人练习唱。”刘炙楷说。
三个组里的优秀人才很快脱颖而出,有些人此前已经写过不少歌,像李松浩除了会写歌,还有专业的录音设备。到了七月,成员基本确定,组成了现在13人的团队。
(左起)刘炙楷、李松浩、江恒宇
“他们努力的故意的攻势像是 piu piu”
团队中的大多数人,都没有接受过专业的音乐培训,单纯凭借着天赋热爱加钻研。像刘炙楷高中时自学过吉他,接触并喜欢说唱音乐也只有短短两年。李松浩是从小喜欢音乐,大二开始自己尝试找伴奏、写歌词,后来购买了专业的设备尝试录音,效果不错,“其实我觉得我没什么天赋,主要就是感兴趣,这太关键了。”
团队里只有20级音乐学院的江恒宇是科班出身——长笛专业,共同的兴趣爱好把他们聚在了一起,对他们来说,是第一次一群人聚在一起共同完成一首作品,这样的机会十分珍贵,大家都很珍惜。
成团之后,歌词的完成仅用了一周的时间。歌曲的编曲融合了四类不同的音乐风格,包含club(派对说唱)、trap(陷阱说唱)、boombap(经典说唱)、jazz(爵士说唱),歌词内容包含flow和腔调的运用、对高校cypher的理解。4 个小组4段伴奏,表达主题的侧重点不同,刘炙楷所在的第一组,表达的是马上要毕业的离别之情,叙事的内容多一些,其他组表达的是对说唱的理解,“可以单纯的炫技,让这首歌变得酷一些。”期间刘炙楷和李松浩还因为一个特效音产生了分歧,交流了很多次,基本每天“吵”一次、改一次,拖了一周没有结果,最后是混音师帮忙解决了这个问题。
对于出现的这些状况,刘炙楷也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无论遇到多少困难,到最后我们都想办法解决了,所以我们对这个作品还是挺满意的。”
“我时刻准备起跑姿势用力系紧鞋带”
在筹备过程中,团队遇到最大的难题是大家要准备期末考试,很多小伙伴还要准备考研,但大家都没有因为这件事影响和耽误学习。作为带头人,刘炙楷的工作量最大,除了要参与创作、还要花时间去了解团队每个人的音域和风格、分配歌词以及统筹团队出现的所有问题,他的秘诀就是:天生睡得少。
“我那会儿是晚上看书,白天跟每个组交流、统筹,晚上没办法,大家都睡得早,我是夜猫子型,晚上9点左右开始学习,可能学到3点多,上午很早又醒了,大概八九点醒了以后,开始跟大家讨论歌曲。”刘炙楷说,这样的作息对他的学习并没有影响,而其他成员也都是利用课余时间去做这件事,学业也未受影响。
李松浩说:“我们只要把自己的部分做好就行,像我自己,比如说我学习学累了,中午吃完饭,我可以做这件事,我知道自己能调配好,不像刘炙楷,他要协调我们所有人,所以花的时间比较多。”
值得欣慰的是,团队所有成员的成绩都非常好,很多人的成绩名列前茅,还有已经成功保研的,比如李松浩就被保研到了吉林大学。刘炙楷说,一开始他也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大家的学习,“如果真耽误了,我负罪感会很强,但听到他们保研成功的消息,我真的特别开心。”
(左起)李松浩、江恒宇、刘炙楷
“五十六个兄弟姐妹永远和我站边”
歌曲创作完、分配好歌词、前期筹备工作完成,等到正式录音时,又出现了难题:因为学校不同年级的返校时间不同,大家不能一起录音,刘炙楷和他的小伙伴统计了成员的具体返校时间,采取分组的形式去录音棚录音。还有部分成员因为疫情无法返校,还面临小区封闭、管控等问题,就采取自购设备、在合适场地搭建简易录音棚,或者手机录音的方式进行。20级经济学院藏族学生格泽久吾伽,家住青海省西宁市果洛藏族自治州甘德县,今年疫情期间未能返校。为了不影响录音进度,他四处托朋友帮忙联系录音棚,解封的第一时间立刻去录制,可以说是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能返校的成员则陆续在海淀校区一个名为“鹿与微光”的录音棚里录音,不少成员回京后直接拖着行李箱住进了录音棚,直到录音完成才返校。
李松浩把自己的专业录音设备带到学校,在宿舍里录音,另一个与他同在一个校区的成员也用这套设备完成了录音。
成员之一、21级法学院的努尔比亚,既无法返校,又面临小区封控。她自己想了一个办法:用手机挂上耳机,在被窝里完成了录音。刘炙楷解释,她是在家里创造了一个类似录音棚的环境,因为录音的要求就是尽量在小的空间里,周围环境要粗糙,不能有杂音。“她很聪明,想了这个办法,后来发过来的作品,音质特别好,真的像是录音棚里录的。”
“我尊重真实 讨厌沉醉的愚昧”
录音工作是耗时最长的,原本只需要十天,却足足用了二十多天才完成。但好在最后效果超出了预期。这次的工作也得到了很多业内人士的帮助,比如录音棚的老板,除了要帮忙协调录音时间,还给了很多录音方面的指导和建议;知名音乐人杨秋儒在邀约不断、工作缠身的情况下,依然愿意帮助他们完成这首歌的后期制作,并且酬金低于市场价。
在成本方面,完成这首歌的全部工作,总花费三千多元,成员们自掏腰包分摊下来,每个人花费不到三百元。期间刘炙楷和小伙伴买伴奏的格式时出错,卖家在国外,原以为几百元就要打水漂了,后来通过线上交流,跨国协商退了款。对他们来说,这也是很一次特别的经历。
整个过程最让刘炙楷感动的是,虽然录第一版的时候失败了,他自己也很沮丧,以为这事可能就此搁置,但是团队里没有一个人中途想要放弃,每一位成员都竭尽所能全力以赴,“雷思棋、赵以俊两个人的合唱部分也是打磨了很多次;吴建霖是成都人,为了不影响录音提前住在贵州;白桦是我们团队的气氛担当,很会鼓励和安慰团队成员,录入歌词和网易云音乐人申请也都是她在默默努力。”提到给力的团队成员,刘炙楷有些动容。
刘炙楷说,下一步想要计划在学校做一个小型演出,如果效果不错,还希望能在音乐节上表演,“因为团队成员有很多很好的作品,完完全全是可以在现场演出的。”
至于是否会给团队取个名字、这个团队有无可能继续存在下去,刘炙楷和他的小伙伴们也认真考虑过。他马上面临研究生毕业要找工作,李松浩要去读研,江恒宇要出国念书,“主要是没人打理,组团工作量挺大的,我担心成了一个‘僵尸社团’,没有人管,传不下去,倒不如就维持现状。”
说到未来,除了长笛专业的江恒宇要走音乐这条路,刘炙楷和李松浩都表示会按部就班读书、上班,音乐将会是他们一辈子的爱好。
在做这件事之前,刘炙楷特意去征求了老师的意见,老师当时问他:这件事的意义何在?刘炙楷的回答是,发扬一种文化精神本身就是一件有意义的事。但当他带领十余位小伙伴全身心地投入其中,一路升级打怪共同钻研、攻克一个个难题、度过一个个不眠之夜,当一个完整且对他们来说堪称完美的音乐作品呈现出来时,他又有了新的答案:尝试去做一件“天方夜谭”的事,遇到问题解决问题,这个过程才是最有意义的。
“说实话一开始的确没有想过肯定能做成,也许这件事的意义还在于,等到我30岁的时候,回头再看,自己竟然还做过这样一件挺酷的事情,那种成就感,应该还挺值得炫耀的。”刘炙楷说。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寿鹏寰
摄影/北京青年报记者 王晓溪
编辑/弓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