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日本经济新闻报道，日本财务省9月15日公布的初步统计结果显示，8月份日本贸易逆差为28173亿日元，为1979年有可比数据以来最大值。日本已连续13个月出现贸易逆差，创2015年以来最长纪录。

分析指出，创纪录的贸易逆差加剧了人们对日本经济复苏势头的担忧，因为进口能源和食品的价格上升会令消费降温。日元贬值提升了进口价格，助长了贸易逆差，用日元支付这些商品也加剧了日元的下行压力。

9月14日，日元对美元汇率一度骤跌至1美元兑144.9日元附近，直逼145关口。根据日本媒体报道，日本央行实施了“汇率检查”。据悉，“汇率检查”相当于干预日元的准备阶段，日本央行通过向市场参与者询问汇率动向，要求日本各大商业银行向央行提供外汇交易的细节资料，为干预外汇市场做准备。

目前，美元对日元汇率徘徊在143附近。

恶性循环

受能源价格飙升和日元贬值影响，日本8月进口额同比增长49.9%，达108792亿日元，连续19个月超过去年同期；出口额同比增长22.1%，达80619亿日元，连续18个月超过去年同期。

今年以来，受美日货币政策差异影响，日元不断贬值，年初至今，日元汇率已贬值超20%，跌幅不仅超过了欧元、英镑等G10货币，也远超韩元、印度卢比、泰铢等亚洲新兴市场货币。

FXTM富拓首席中文分析师杨傲正告诉《国际金融报》记者，一般情况下，日元贬值应有利于日本货物出口，而从具体数字看，日本对亚洲的出口和美国的顺差的确有所增长。然而，由于能源、生产和建筑的原材料和食品进口物价也因日元贬值明显上涨，并且出口的上涨速度未能赶得上进口物价和日元贬值的速度，导致日本贸易逆差持续扩大。

独立国际策略研究员陈佳在接受《国际金融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日本幅员狭小、资源有限，其要素禀赋在国际贸易领域主要以外向型为主，尤其是在“失去的十年”期间深陷“流动性陷阱”，这期间的日本经济政策已经成为国际贸易和宏观金融理论研究的负面典型，见诸于各类教科书和研究论文。随后安倍上台大刀阔斧进行经济改革，持续加码刺激力度，一度让日本经济走出陷阱进入反弹空间。但好景不长，宏观层面日本经济自生能力不足，过度依赖国际贸易；微观层面日本跨境资本波涛汹涌，金融产融勾结粘连，这些因素导致日本经济综合治理难度无以复加，经济改革措施犯错空间十分狭窄。很不幸的是，一年前就在“安倍经济学”试图乘胜追击狂飙突进的关键节点，美联储因通胀判定失误被迫进入超速加息缩表的政策路径，其溢出效应最终成为压垮日本贸易的最后那根稻草。

陈佳认为，由于“安倍经济学”提出者安倍不幸离世，自民党乃至日本政界缺乏有号召力的经济改革领袖，对外政策又盲目跟风美国打压中国，在中国国际贸易盈余逆势增长雄冠全球的大背景下，日本经济的未来是非常悲观的。国际金融市场看衰日本经济才是日元持续超速单边对美元贬值的核心原因。

财经作家、澳大利亚资深注册会计师谢宗博在接受《国际金融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按照过去“安倍经济学”的思路，日元贬值意味着日本商品更加具有国际竞争力，有利于刺激出口，最终拉动日本经济。但现在，日元贬值不仅不能有效提振经济，还进一步放大了国际商品价格暴涨对日本经济的影响。除了大型企业，很多议价能力低、难以进行价格转嫁的中小企业也因日元贬值陷入困境。此外，日本消费者也是遭受损失的输家，许多民众的对外购买力明显下降，生活艰难。日本企业和家庭叫苦不迭。

杨傲正认为，在全球经济环境疲弱、能源和食品价格居高不下的背景下，日元贬值使进口物价持续上涨，资金将持续流向海外，而国内企业和经济环境未能吸收日元贬值的红利，反要承受其带来的通胀和物价上涨，而经济环境继续疲弱令日本消费力进一步萎缩，企业投资和利润也会因外币负债利息增加和日元贬值而继续减少，将为日本经济带来严重的结构性危机。

光说不练

近期，随着日元汇率快速跌至145附近，日本官方进行了密集口头干预。

9月7日，日本内阁官房长官松野博一表示，对近期日元汇率快速、单边的下跌走势感到担忧。若日元近期走势持续，将采取必要措施。

9月8日，日本发出最强烈口头干预信息。日本财政部、日本央行、金融厅于当天举行了三方会议，为6月以来首次。

不过，尽管口头干预下短期日元汇率有所企稳，但是日元升值幅度相对比较有限，仍然在140以上运行。

9月14日，日本央行实施了“汇率检查”，为更广泛的干预做准备。当天，日本财务大臣铃木俊一在记者会上，就日元对美元汇率的快速变动表示，不排除采取一切手段干预汇率的可能性。

陈佳认为，从微观金融交易层面来说，日央行如果真的有意制止日元对美元单边贬值趋势，其操作手段是很多样的。日本曾经长期雄踞全球美元储备第一（当然除美国外）的宝座，其金融市场跨境交易的发达程度远超国际金融市场平均水准，日元交易无论是日间成交笔数、日间交易量、综合市场活跃度，还是国际结算地位都在全球金融交易市场举足轻重，并且日本长期以来对日元汇市交易管理相对宽松——这意味着只要日央行下定决心，短期内他们有充足的政策工具和政策空间来给贬值日元“踩刹车”。

“但回顾近期日元兑美元加速贬值数据，结合内阁总理大臣、日央行行长以及官房长官近期关于日元维稳的不断表态，金融市场逐渐明了其外紧内松‘屡画大饼’的实质。毕竟要将日本经济重新拉回增长区间，已经证明短期有效的‘安倍经济学’就是岸田最信任的抓手。此刻日元贬值越多，刺激力度就越深，‘安倍经济学’效应就可能越大。”陈佳表示。

杨傲正表示，一般而言，日本政府可以调整货币政策，减少买债甚至加息，以减低日元贬值速度，甚至为汇价设下目标区间，当超出目标时便进入市场买入日元并卖出美元，以积极手段干预汇市。

“然而，从目前日本央行和日本政府的表态看，似乎以积极干预和调整宽松货币政策都未在其考虑之列，相反，日本政府仍乐见日元处于20年低点，以此增加出口并希望开放边境以吸引海外游客，不过这个方法能否提振经济效果成疑。”

谢宗博认为，干预汇率的主要渠道就是利率，一般来说，提高利率水平能够增强本币的吸引力，促使本币升值。但是日本央行长期以来保持市场化的汇率形成机制，干预力度一直较低，特别当前日本经济受疫情冲击较大，如果提高利率水平，意味着实施紧缩的货币政策，将极大打击经济增长，因此，日本政府一直在抑通胀还是保经济之间陷入两难，短期内出台较强的汇率干预措施的概率不大。

陈佳表示，目前对于日元的疑问不在于日本央行维稳能否达到预期，而在于日本货币政策拉动经济的真实意图能否达到预期，这一点疑问越多，日元下滑就越多，日本经济距离衰退就越近，而经济衰退反过来又加深日元下滑，成为恶性循环，稍有不慎日本可能二次跌入“流动性陷阱”。（李曦子）

编辑/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