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青年报
散文|聂爱蓉:童年琐记
作家联盟 2022-07-30 18:00

童年里,最最鲜明的感觉就是饥饿。

除了上学,帮父母做家务,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满世界找吃的。

不同的季节,可以吃的东西也大不相同。

春天里,可以吃的东西真不少。最先做的不亦乐乎的一件事,就是漫山遍野里找开的最早的花——迎春花。

像蜜蜂一样一朵一朵的采花,摘下一朵喇叭状的小黄花,放在嘴里轻轻一嘬,一丝淡淡的清甜,在唇齿间弥漫开来。一朵,两朵,三朵……整整一上午,可以只干一件事。

对于七八岁的孩子来说,这是一件甜蜜的游戏。几个小伙伴一起,你一朵,我一朵,只听见“嗞嗞”的声音在山野间响起,那时候肚子好饿,那时候也真的特别开心。

嘬够了迎春花。爬在还不茂盛的草地上,寻找一种叫做“酸不溜”的野草。圆圆的,碧绿的叶子,柔嫩的茎,成片成片的生长。如果哪个小伙伴找到了一片,几个小脑袋就挤在一起来一顿野草大餐。不时有小伙伴被酸得挤眉弄眼,但手还是不停地把这些圆圆的小叶片往嘴里塞。嘴巴里有酸味儿,总比没有味道的强。

“暖柿子”是最能顶饥的,树上长得好好的柿子,大人是不允许摘的,我们只拾未长成就从树上落下来的青柿子。

大人们都有忙不完的活儿,没人给我们用锅真的暖柿子。我们就用衣襟兜一兜落下的青柿子,跑到河边,选择河滩靠近水流的地方,在沙窝里用手挖一个坑,立刻就会有水流渗入到水坑里,把青柿子一股脑倒进这个水坑里,然后再用刚才挖出来的沙埋好。

害怕再次来取的时候忘记了地点,有时在沙堆上插一棵什么草或是放几个石头,下次再来,一眼就能找到。三四天后就可以吃了,从沙堆里刨出暖好的柿子,在清澈的溪流里涮一涮泥沙,就直接吃了。

“暖柿子”外观上和刚埋下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还是青翠的颜色,坚硬的质地,用嘴使劲一咬,伙伴们都笑了,就是这个味儿,脆脆硬硬的质地,嚼在嘴里嚓嚓响,一股淡淡的甜味儿恰到好处,吃再多也不腻,这是春季里唯一可以填饱肚子的美味。

小麦已经灌浆了,绿盈盈的麦穗儿整整齐齐的排在大田里,这时候麦子也快成熟了,大人们需要把家里的鸡粪、猪粪或牛粪运到地头,提前堆放好,以备割了麦子后夏播时候用。我们这些小孩子就自告奋勇去先拔下一片麦子,替大人把堆粪肥的地方腾好。

那些被拔下的麦子自然就归我们所有了,四五个麦穗儿连杆扎成一捆,放在明火上直接燎一燎,外边的麦壳稍变色即可,取下一个燎好的麦穗儿,放在掌心里揉一揉,圆滚青翠的麦粒立刻就从麦壳里滚出来,轻轻吹掉麦壳,就可以放进嘴巴了。被火燎过的麦粒皮嚼起来很筋道,里面却是一包麦浆,一咬,嫩汁就出来了,真正的外焦里嫩,唇齿留香呢!一股淡淡的麦香夹杂着青草味儿,这是只有这个季节,麦子才有的复合味道。

不过吃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慢慢来,切不可操之过急,一定要把麦壳和麦芒吹净再吃,吃到麦壳或麦芒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有的小伙伴吃得太急,喉咙里扎上了麦壳或麦芒,会肿痛好几天呢。那时候吃饭都成问题,谁也不会奢望喉咙里扎了麦壳或麦芒就去花钱看病,一般都是顺其自然。

肿痛、化脓、发烧,然后,然后就没事了。虽然知道不吃药不打针最终会没事的,但每一个有此经历的人当时都会冒出这样的念头儿:我挺不过去了吧,就快要死了吧。最后也没有一个人因吃青麦子扎了喉咙而死的。

春天里可吃的东西真多,各种藤类植物的嫩枝,小树的嫩芽、嫩叶、含苞待放的各种花都是我采食的对象。所以至今,我每看到一种植物,首先想到的是,他们能不能吃。记忆库里储存着成千上万条关于各种嫩枝、嫩芽、嫩叶、嫩花的味道信息立刻就会给出准确的判断。

以上的这些内容,我的孩子们看了一定会以为这是天方夜谭,就是同龄人能够感同身受的也寥寥无几吧!

感谢故乡的原野,感谢故乡的春天,是你用博大无私的胸怀收留了我这个被世界遗忘的女孩儿。

没有你——故乡的原野,便没有我。

何时我能再回故乡走一遭呢?我的乡愁,终是无人能懂的吧。

作者简介:聂爱蓉,河南省三门峡市卢氏县五里川完全中学语文老师,三门峡市教学能手,卢氏县优秀教师,优秀班主任。多篇文章在《卢氏教研》《闲研快语》上发表。《冬日暖阳》在卢氏县政府脱贫攻坚征文中获优秀奖。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

编辑/王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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