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无法迅速割断的“能源血脉”，欧洲只能做出折衷选择：计划今年内逐步摆脱对俄罗斯石油的依赖。

德国联邦外交部长贝尔伯克当地时间4月20日宣布，德国计划逐步摆脱对俄罗斯能源的依赖。“我们将在夏季之前将石油进口减半，到今年年底彻底停止。”此外，据悉欧盟将在法国大选后宣布对俄罗斯石油逐步实行禁运，避免影响到马克龙的支持率。

欧洲和俄罗斯之间多年来形成的“能源血脉”难以说断就断，以“欧洲经济火车头”为例，德国在能源方面一直严重依赖俄罗斯，去年从俄罗斯进口了一半以上的天然气和大约三分之一的石油。过去几十年来，德国历届政府都在逐步增加进口俄罗斯廉价能源。

德国副总理兼经济与气候保护部部长哈贝克表示，德国有望在今年年底前完全摆脱对俄罗斯石油的进口，但在天然气进口方面，德国与俄罗斯“脱钩”则无法一蹴而就，可能要到2024年年中，德国才可以完全摆脱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

“能源血脉”难以说断就断

不管是欧洲还是世界其他地区，显然都无法承受立刻切断俄罗斯石油进口的代价。

相对于已经宣布禁运的煤炭，欧洲对俄罗斯石油下手较为谨慎，流动性最低的天然气更是艰难，欧盟从俄罗斯进口的石油与天然气分别占到其总进口量的30%和45%。

美国财政部长耶伦21日警告称，欧洲全面禁止俄罗斯能源可能对全球经济造成进一步伤害，最终将弊大于利。“在能源方面，欧洲显然需要减少对俄罗斯的依赖。但当我们考虑欧洲全面禁止石油进口时，我们需要谨慎。此举明显会推高全球石油价格，对欧洲和世界其他地方产生破坏性影响，而且这对俄罗斯的负面影响可能反而很小，因为虽然俄罗斯的出口量可能会减少，但出口的价格却会上升。”

对于禁运俄罗斯石油的影响，摩根大通全球商品研究主管Natasha Kaneva警告称，如果欧盟立即禁止所有俄罗斯石油的进口，原油及成品油供应端的损失量或超400万桶/日，油价可能会飙升至185美元/桶。

不过，Kaneva补充称，如果欧盟采取类似于对待俄罗斯煤炭的方法，只是逐步淘汰俄罗斯原油，或许不会出现过大的价格波动。摩根大通认为，即使欧盟下定决心淘汰俄罗斯石油，步调也不会太快。

新纪元期货研究所所长王成强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分析称，乌克兰局势的升级已经令能源问题政治化，以至于欧盟国家购买俄罗斯原油和其他能源被基辅称作是在“资助俄罗斯”。俄罗斯油气行业是其支柱行业，占出口总收入的半壁江山，欧盟能源禁运意在釜底抽薪，削弱俄罗斯经济。

同时禁运俄罗斯石油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动。王成强表示，俄罗斯石油日产量高达1030万桶，位居世界第三位，相当于全球石油供应量的12%，俄罗斯近半数产量用于出口。若欧盟禁运俄罗斯原油，将扰乱全球经济，引发区域性的巨大能源供需失衡，带来欧盟经济大滑坡。

欧洲经济对俄罗斯能源的依赖性也在近期的贸易数据中得以体现。油轮追踪网站的数据显示，在国际紧张局势升级后，俄罗斯石油的最大买家欧盟在3月份一度将进口量降至130万桶/日，但到了4月份，这一数据又上升至160万桶/日。

此外，TankerTrackers.com数据还显示，4月以来，俄罗斯港口有超过1110万桶石油被装载到目的地未知的油轮中，而在俄乌之前，这一数字几乎为零。

而这背后的原因是，各国迫切需要石油来维持经济运转，防止燃料价格进一步飙升。但企业和石油中间商希望私底下悄悄进行交易，避免因交易而受到任何负面影响。

尽管欧盟正在起草一项可能禁运俄罗斯石油的计划，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前首席经济学家Simon Johnson指出：“即使我们看到欧盟实施某种石油禁运，但他们会制裁油轮吗？通过油轮转运，或者混合石油，便可以规避制裁。”

巨大的折价正让俄罗斯石油仍具备吸引力。瑞银集团大宗商品分析师Giovanni Staunovo表示，俄罗斯石油在市场上非常便宜，当然也非常有吸引力。俄罗斯乌拉尔原油要比布伦特原油便宜20美元-30美元/桶。

石油行业高级经济师朱润民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表示，欧盟和俄罗斯经过几十年才形成现在的石油和天然气供需关系，无论从供需的依存关系，还是从基础设施的条件考虑，欧盟在短时间内不可能摆脱俄罗斯石油。但从长期来看，由于政治上的冲突和敌对，欧盟最终摆脱俄罗斯石油将成为目标。

能源版图正在重塑

在俄罗斯石油遭到排斥之际，美国石油出口创下历史最高纪录。美国能源信息署（EIA）的数据显示，截至4月15日当周，美国原油和石油产品出口飙升至1060万桶/日，创下了历史最高纪录。

此外，根据能源分析公司Vortexa的数据，4月以来，美国墨西哥湾沿岸的水运柴油出口量增加至130万桶/日，有望达到自2016年1月Vortexa开始跟踪这一数据以来的最高月度水平。

王成强对记者表示，俄罗斯是全球第二大石油出口国，当前全球供需格局处于紧平衡状态，俄罗斯被制裁导致的原油出口份额损失，事实上部分在被美国抢占。

市场分析机构Kpler分析师Matt Smith评论称，美国强劲出口的一大推手来自欧洲，可以预见，未来几周也会是强劲势头。

欧美对俄制裁使得美国在全球能源市场获得了更多的份额。与此同时，高水平的对外出口和国内消费也正在消耗美国的库存，美国原油库存上周暴跌逾800万桶，创下2021年1月以来的最大跌幅。

值得注意的是，美国总统拜登在竞选期间曾呼吁停止在联邦土地上开采石油，但面对高油价和欧洲巨大的能源需求，美国已经恢复出售在联邦土地上钻探石油和天然气的租约。美国内政部表示，在大约144000英亩的土地上提供大约173个地块，不过与禁令前的审批规模相比，土地面积减少了80%。此外，能源开采公司被要求支付开采价值18.75%的特许权使用费，高于此前的12.5%。

总体而言，全球能源版图已经处于重塑之中，欧洲计划摆脱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而俄罗斯能源也将转向亚洲。

俄罗斯总统普京已经下令，要求今年年底前将天然气和石化工业领域的标准化和认证系统从外国系统转向国产系统。普京坦言，西方制裁已经阻碍了作为该国经济引擎的能源行业，俄罗斯将需要把石油和天然气的销售方向从欧洲市场转向亚洲。

同时普京还警告称，西方国家试图排挤俄罗斯供应商、用其他供应替代俄罗斯能源，这最终将影响整个全球经济。

在王成强看来，“脱碳”时代背景中，全球化石能源市场供需格局原本就具有脆弱性、不稳定性。大国博弈更是扰乱了国际间的能源投资合作，打击了全球能源贸易，使得国际能源价格显著高于正常水平，影响了世界经济复苏。与此同时，全球向绿色能源转型也将获得更大的动力。

来源/21世纪经济报道

编辑/樊宏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