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东航MU5735航班坠机事故已过去5天，在事故现场，数千名救援队员仍在争分夺秒开展救援。3月25日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国家应急处置指挥部表示，虽仍未找到事故幸存者，但我们从未放弃找寻幸存者的努力。25日，北京青年报记者对话第一批进入事故现场的救援队员——藤县人民武装部民兵训练员队队员潘启雷，听他讲述5日来的救援情况。
3月25日晚上9点多，藤县人民武装部民兵训练员队队员潘启雷刚刚吃过晚饭，这位33岁的民兵队员是第一批到达东航坠机事故现场的救援队员。
自3月21日下午抵达事故现场，潘启雷和其他队员一直在事故核心区域参与搜寻工作。潘启雷记得很清楚，那日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煤油味，飞机残骸散落一地，一路小跑10公里来到现场的队员们顾不上休息，立即开始灭火、寻找幸存者，直到22日凌晨3点，才被替换下休整。当日休息两个多小时后，潘启雷又出现在事故救援现场。
连日在现场救援，潘启雷和队友们相互扶持，面对降雨后泥泞湿滑的山路，他们四肢并用上山下山，没有一个人喊苦喊累，“我们太着急了，飞机上有一百多人啊。”
有两个孩子的潘启雷已经多日没有和孩子聊天了，25日凌晨零点，忙碌一天的潘启雷终于给孩子们发了一条语音，但孩子们早已睡着。“他们每天中午的时候会给我打电话，但我基本上接不到，我穿着防护服，手上都是泥巴，没办法拿手机。”
潘启雷说，身体上的辛苦是肯定的，但作为民兵，他认为参与救援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们有义务有责任去做这个工作，为什么感到自己辛苦？”
对话
一路小跑十公里抵达事故现场 现场弥漫着浓重煤油味飞机残骸遍地
北青报：您是什么时候接到的通知去参与救援？接到通知时您在做什么？
潘启雷：21日下午3点左右，我们当时正在藤县县城训练，在手机看到消息以后，我们就打电话到民航局广西空管这边，确认属实之后我们就迅速集结队伍，先遣小分队15个人带着装备就立即前往事故现场。
北青报：您当时所在地距离事故现场有多远？几点抵达事故现场？花了多长时间？
潘启雷：我们训练地距离事故地大概有30-40公里，在距离事故地大概10公里左右的地方，我们的车就开不进去了，于是我们队员选择跑步前往事故地点。具体的时间我也不清楚，我们当时没有测算时间，就是想拼了命地赶到那个地方。
北青报：第一批救援队员携带了哪些装备？
潘启雷：当时携带的就是我们常见的一些装备，比如风力灭火器、绳索等，再加上水壶等装备，装备重量大概十来斤。
北青报：您当天到现场看到了什么？到现场主要做什么工作？
潘启雷：现场确实比较惨烈，我们看到很多散落的飞机残骸，空气里弥漫着特别重的煤油味，当天一整天这个味道都没有消散。我们到现场的时候，飞机失事地点还发生山火，我们就开始灭火，同时搜寻幸存者，但是很遗憾，当天没有发现任何幸存者。
北青报：当天火势怎么样？灭火难度大吗？
潘启雷：我们藤县这边植被比较茂密，我们到位之后，藤县森林消防也差不多同时到位，我们就同时开展灭火。后续过了10多分钟，第二梯队塘步镇的一个应急排也陆续赶到，救援力量到达现场的速度很快，也比较快地扑灭了山火。
下雨后山路泥泞湿滑 队员们手脚并用心里焦急希望尽可能不影响救援进度
北青报：这几天您这边主要参与哪些工作？每天的工作安排是什么样的？
潘启雷：一是经过专家培训后搜寻黑匣子，二是搜寻飞机残骸、人体组织器官等。除事发当天，我们这几天一般是早上6点开始吃早餐、整理装备，6点半集合出发去现场，搜寻完回到后方休息基本上都是晚上8点多9点左右。
北青报：前几天藤县下大雨对救援搜寻工作有什么影响？
潘启雷：下雨对我们搜寻影响确实很大。当时附近有一座山刚开挖种了树，一下雨特别泥泞，路也非常湿滑。但是我们作为救援人员就要尽力克服它，我们知道飞机上有一百多人，自己心里也非常焦急。所以我们爬山都是手脚并用，下来就是屁股着地，尽量克服雨天影响尽快去搜寻可能的幸存者。我们队员让我挺感动的，前两天我们搜寻的时候全程下着瓢泼大雨，但是我们队员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我们都把这件事当作是自己的责任。
北青报：挖出第一个黑匣子的时候，您当时在现场吗？
潘启雷：我当时不在挖出黑匣子的那个区域，我们中心地带一共分为三个区域，我在第一区域搜寻，黑匣子是在第二区域发现的。我是听指挥部通报找到后才知道的，当时心情有点小激动，因为找到黑匣子就意味着我们能尽早知道事情真相。
防护服湿了又干如同“蒸桑拿” 有失联者家属情绪激动想冲进核心区
北青报：我们关注到这几天现场的救援人员都穿上了防护服？
潘启雷：对，灾害现场为了防疫我们进入核心区域都必须要穿上防护服。这几天藤县下过雨后温度比较高，穿上之后确实非常闷热，我们的衣服都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包括我们戴的N95口罩也是湿的。大家都说是在“蒸桑拿”。有几个队员开玩笑说我们天天喝那么多水，但是从早到晚居然都没上厕所，因为水分都通过排汗后蒸发掉了。
北青报：这几日不少失联者家属也到了藤县，您有在现场看到失联者家属吗？
潘启雷：前几天我在搜寻的时候，有看到一位失联者家属情绪比较激动，想要冲进核心搜寻区域，当时还推开了负责陪伴安抚家属的民兵队员。但是我们的队员都非常理解家属的心情，手挽着手在那边劝阻。我们的队员也都非常好，负责陪伴家属的队员从早上6点左右就在家属驻地等候，有的家属现场祭拜时间较长，会到晚上7点左右，队员们就一直站在旁边陪伴，基本上全天都是站着的，队员们也希望能陪伴、服务好家属。
刚进入现场时心理受到一定冲击 队里每天会进行心理疏导
北青报：从第一批进入事故现场参与搜寻到现在，您自己心理上有没有受到一些冲击？是否寻求专业心理人员帮助？
潘启雷：对我个人而言，第一天我到现场看到这个场面，内心受到的冲击确实比较大，而且我们当天搜寻的时候没有发现幸存者，心里也是很难过。但是我们民兵“招之能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 参与这场救援也更坚定了我们肩负的责任。我自己现在抗压能力还是比较可以的，而且我们每天出发前和回来后都会开会总结情况，部长、政委等领导也会给队员做心理疏导工作，帮助队员去疏导情绪。
北青报：本次救援之前您参加过其他哪些救援工作？这次空难救援和其他救援有什么不一样？
潘启雷：我当兵的时候参加过2008年的南方雪灾救援，加入民兵后参与过我们镇上抗洪救援。之前我参与的事故和灾害救援规模都比较小，和这次空难救援的惨烈程度和救援难度都不一样，自己心理上的感受也不一样。
北青报：之后的搜寻任务是如何安排的？何时会从现场撤出？
潘启雷：目前我们还没有从现场撤出的计划。未来的工作一方面是配合指挥部做一些紧急安保工作，另一方面主要任务还是核心区域的搜救，搜寻另一部黑匣子、飞机残骸以及人体组织器官。
北青报：现在搜寻另一部黑匣子需要用到什么设备吗？
潘启雷：之前一些无线电专家在使用设备搜寻信号，但是暂时没发现信号，所以目前是靠人力来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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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张月朦
编辑/王朝
校对/方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