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时隔13年，青年小说家林培源向作家默音道歉，承认抄袭这一事件。专栏作家、资深文化评论人韩浩月告诉北京青年报记者，他已经阅读了林培源的那封《道歉信》。“我觉得他虽然在这封信的标题里边出现了明确的道歉字眼，但是道歉信的整个内容长篇大论，字数太多，稀释了他道歉的诚意。”韩浩月称，其实没必要写这么多，觉得年轻时犯了一个错误，抄袭了就抄袭了，错了就错了，简单干脆利索的道歉比这种长篇大论要有效的多。

韩浩月指出，仔细阅读林培源的《道歉信》，感觉其实就是娱乐圈明星道歉的一个扩大版。“娱乐圈明星道歉也是擅长走这一套煽情路线，顾左右而言他，然后貌似道歉，再通过道歉来获得一轮营销，赢得新的一波粉丝。但这种方法出现在作家身上，一是有迷惑性，它会让这个作家的粉丝，还有不认识这个作家的人，对其产生一种新的一种很莫名其妙的欣赏态度。”韩浩月认为，这其实都是洗白的一个套路。他觉得写作者，尤其是具有反思精神的写作者来说，当遇到被指认抄袭与指责的时候。除了坦率的承认，没必要像娱乐圈明星那样通过一种包装的方式来为自己辩解。

市场留足了不道歉也能存活下去的空间

值得一提的是，在文艺圈内，除了林培源向默音的道歉，还有2020年最后一天于正向琼瑶的道歉、郭敬明向庄羽的道歉。他们都有一个共性，即都涉及对原著作者文学作品的抄袭，并且均是事发多年后才道歉。

对于这种现象，韩浩月认为，从现在的角度来看，这些抄袭者都是文艺圈的成功人士。那就是意味着成功者怎么去看待以前犯的错误呢？“之所以他们迟迟不愿意道歉，这是因为市场上给他们留足了不道歉也能存活下去的空间。就是说我们整个的文艺圈大环境对抄袭不道歉，其实是有着足够的宽容和忍耐的，即不道歉，依然可以活的很好。”韩浩月表示，这样对于犯了抄袭错误的人来说，道歉和不道歉区别不大的话，他们当然会选择不道歉。

年轻作家抄袭乱象多发 因其作品出于销售目的进行创作

那么为何在年轻一代作家身上屡次发生抄袭现象呢？韩浩月称，其实在年龄偏大的一群作家学者身上也有出现，只不过相对比较少。老一辈的作家对于抄袭这种耻辱感还是很强。

在他看来，年轻的这一代作家抄袭的现象之所以变多，大概是因为新的传播媒介的出现，导致对于新内容的需求量增加。尤其是他们对文学作品进行市场化运营之后，他们也需要快消品似的文学作品来进行销售。“也就是说他们这一代作家的作品更多是出于销售的目的，而不是从创作的本能出发。所以我觉得还是一个作家商业化明星化的这样一种氛围导致的这个状况吧。”

文学圈还没学会坦率地看待抄袭乱象 不表达对抄袭者的批评其实丧失了立场和原则

对于当下文学圈就抄袭现象持冷漠态度的状况，韩浩月认为跟以下几种情况有关：首先上述抄袭者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文学圈的确给了他一个阵地和空间。“我觉得大概文学圈的人不太愿意承认自己推广过他的作品。好像觉得承认了林培源抄袭，就等于自己培养文学人才的眼光也不行一样。其实没有这个必要的，他抄袭归抄袭，后来的东西写得好归写得好，这应该一分为二地看。”韩浩月称，文学圈的人其实还没有学会怎么去坦率地看待这个问题，他抄袭是之前的问题，如果后来没有抄袭，那说明他就是改过自新了。所以编发过他文章的编辑，还有帮他推出作品的期刊出版社没必要因此前的抄袭行为而感到困扰。

韩浩月还指出，文学圈对于抄袭者的沉默和娱乐圈对于翻车明星的沉默，其内在原因是一样的。于是抄袭者和这个圈子已经产生了很密切的复杂的一些联系。“碍于情面也好，碍于一些关系也好，不表达对于抄袭者的批评，其实是丧失了立场和原则的。”

社会要给被抄袭者提供发声维权平台

如何解决文学圈的这些抄袭乱象呢？在韩浩月看来，解决抄袭的办法有很多，包括有些媒体在约稿的时候就已声明，如果发现作品抄袭的作者，其作品永不录用。只要执行了这个原则和标准，那么有创作者看到这样的声明，也会自觉的去拒绝抄袭。尤其是对于一些知名的出版社，更应该把这个标准制定出来并且执行到底。

“另外可以建立文学作品数据比对库，就像论文比对一样，期刊社编辑在看一篇文学稿子之前，可以把里边的章节输入到比对库里进行比对。看看有无一些拙劣的抄袭行为，比如说整段整段地去改写别人的作品，甚至不改写，直接的复制过来，把别人的作品变成自己的作品。”韩浩月称，通过这种简单的比对方式，就可以把绝大部分的抄袭拒之门外。

需要指出的是，社会上要给发现自己作品被抄袭的作者提供一个发声的平台。就是让被抄袭的人更有勇气，不怕麻烦去维护自己的权利。“现在有一种怪状，就是抄袭的人和他的粉丝往往理直气壮。而申明自己权利的原创作者反而成为网暴对象。”韩浩月称，这种状况理应得到一个根本性的改善，否则好多人被抄袭了，都选择忍气吞声不去发声，那对整个环境的改善是起不到根本性的帮助作用的。

此外，作家的一些组织及管理机构也应该对抄袭行为作出明确表态，比如说按照抄袭者的犯错次数和严重程度来制定一些惩罚性的措施，如劝退会员，或开除会籍等类似这样的惩罚措施，才能让抄袭者产生敬畏心，主动地拒绝抄袭行为。

律师说法：侵权人事隔多年道歉是迫于社会舆论和道德层面压力

对于林培源在《道歉信》中提到的只是借鉴了默音小说的故事架构，而非简单的文句抄录。这在作家庄羽的代理律师唐博宇来看，从法律上认定一部作品是否抄袭，要判断作品是否构成实质性相似，会综合从台词、旁白、人物设置、人物关系、具体情节的逻辑编排、特殊的细节设计等多方面进行认定。另外还要看是否存在相同语法表达、逻辑关系、历史史实等错误。

“小说剧情框架思想内容更偏向于我刚才说的人物设置、人物关系、具体情节的逻辑编排、特殊的细节设计，这些都是在认定抄袭过程中的重点审查内容。”唐博宇表示，至于借鉴到什么程度，是否构成实质性相似，还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对于郭敬明、于正、林培源抄袭他人作品，事发多年才道歉这一民事行为，在唐博宇看来，我国法律是有“赔礼道歉”这一民事责任的规定的，并且侵权人败诉后不执行法院判决，被侵权人还可以申请强制执行，由法院强制登报进行赔礼道歉。

从这一方面来看，我国相关法律规定还是比较完善的。“至于近两年越来越多的侵权人在事隔多年后向著作权人进行道歉，我觉得更多的是迫于社会舆论和道德层面的压力。”在唐博宇看来，这说明我国全民对于尊重和保护知识产权的意识在不断提升。因此他认为加强知识产权司法保护的同时，加大保护知识产权宣传力度，也是知识产权保护的重要一环。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张恩杰
编辑/贺梦禹